第210頁
皇帝狐疑地看著她,心頭一跳,這才想起今兒自個兒宣召來的百官,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腳步緩緩地往門口走去。
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一聲,「天子失德!斬忠臣,屠百姓,搶臣妻,霸民婦,德不配位!臣請陛下退位!」
「閉嘴,給朕閉嘴!」皇帝一腳提開門,門外百官烏泱泱地跪了一片,齊聲道:「天子失德,德不配位!請陛下退位!」
反了,都反了。
「來了,來人!」皇帝抓住一個太監的衣襟,直推搡,「快,快去,叫錢統領,叫禁軍,護駕!」
太監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底下的百官繼續道,「天子失德,德不配位!請陛下退位!」
皇帝怒不可恕,可沒東西再砸,當下脫了腳上的靴子,砸向人群,「一群烏合之眾,平日裡你們幹的缺德事還少了?如今敢來指摘朕了,朕是真龍天子,你們有什麼資格讓朕退位!」
「什麼真龍天子,當初若非裴國公將你趙濤接回臨安,哪有你今日,可你趙濤豬狗不如,竟然做出那般齷齪之事,侮辱裴夫人,謀害裴國公,此等罪孽,天理難容!」
「天理難容!」
「昏君退位!」
從古至今,哪個朝代,會有百官求逼宮退位的陣勢。
皇帝到底是被這眾人推牆的氣勢震駭到,心底生了恐懼,回頭突然又抓了皇后過來,切齒問她,「你在幹什麼?你告訴朕你在謀劃些什麼,你是不是已經投靠了裴安?」皇帝痛聲問她,「你是想讓朕死啊,朕死了,你就能好了,你就能開心了?他一個商戶,值得你如此惦記,你跟了他多少年,跟了朕多少年?朕同你夫妻十年,連太子都拴不住你的心?!」
他生性多疑,自私自利,哪裡明白何為感情。
「陛下說得對,夫妻一體,榮辱與共,可陛下忘了,同我先拜堂成親的不是陛下,是我的夫君,張治!要說榮辱與共,當也是我同我夫君,我被陛下囚禁十年,能撐到如今,便是為了今日,我從未忘記過我的夫君,也從未忘記過自己是如何進的宮。」
皇后看著他眼裡騰升出來的憤怒,目露憐憫,「像陛下這樣的人,這輩子就適合一個人過,別再想拉我入皇陵了,我會活得好好的,太子也會......」皇后悽然一笑,「不,他不是太子,他是我和夫君的兒,名叫添兒。」
若說適才一波一波的意外為驚雷,如今這道,便是將皇帝當場轟得焦黑。
太子,不是他的?
之前種種畫面,從皇帝腦子裡閃過,原來如此......
不是王恩,是皇后。
不,她不配為皇后,她就是個毒婦!皇帝耳朵一陣轟鳴,轉頭掃去,底下臣子交頭接耳,亂鬨鬨一片,每一個人都在嘲笑他。
他踉蹌幾步,掐住皇后脖子的手用了力氣,這回是真心要殺了她,「朕先送你走,違亂皇室血脈,到了陰曹地府,下十八層地獄。」
他手上的勁兒使了一半,救兵終於來了,錢統領和禁軍行色匆匆趕了過來。
「陛下,宮中混入了賊子,少夫人被帶走了。」
「陛下,眾多百姓圍堵在城門口,要陛下交出少夫人。」
「陛下,裴大人的人馬,已過了建康。」
完了,徹底完了。
來不及了。
恐懼一起來,也顧不上殺人了,皇帝手上猛然鬆了力,他姓趙,這天下是趙家的,留得青山在,總有一日他還會東山再起。
他早就準備好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寶印他都放在了船上藏好了,等到避過這一陣,跟前的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護駕!」皇帝連鞋子都忘了撿,讓禁軍護送,從勤政殿出來,一路到了東南門,上了提前備好的馬車。
—
坐在馬車內,皇帝心頭的恐慌還未平復下來,身後突然一群人追殺了上來。
馬車外一片刀劍聲,這樣的經歷,莫名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同樣是被賊子追殺,深埋在心的恐懼再次被拉了出來,皇帝一臉驚慌。
登船!只要登了船就安全了,皇帝揭開帘子,不斷地催道,「快,再快點!」
馬車到了渡口,天色已經蒙了一層黑紗,他備好的十艘大船,就停在滔滔海面上,雄偉壯觀,人力財力都在。
皇帝匆匆地從馬車上下來,早年逃命留下來的經驗,也不需要誰攙扶,動作麻利乾脆,直往船上奔走。
才走了幾步,跟前突然被一群人堵住,趙濤心頭一跳,急忙轉過身,身後也一樣,四面八方全是人,齊齊圍過來,將他瓮中捉鱉。
皇帝臉色一變,又見前面亮起了一道火把,光亮站在最跟前的人臉上,還沒等皇帝反應過來,芸娘一笑,輕聲問,「陛下,要去哪兒?」
裴家少夫人,她倒是真出來了。
裴安回來了?!
皇帝一陣恐慌,只呼『護駕。護駕!』,可寥寥十幾個禁軍對著身旁數不清的賊子,猶如以卵擊石。
禁軍護在他跟前,不敢輕易亂動。
「陛下要走?能逃去哪兒呢,海上兇險,漂泊下去也不知道能飄到哪兒,若是沒找到個靠岸的地方,豈不是死路一條。」芸娘聲音平緩,「陛下還是留在臨安吧。」
一個女人,她哪裡來的底氣留人,皇帝衝著周圍的人怒斥道,「朕是皇帝,你們身為子民,就該保護朕,同朕馬首是瞻,而不是跟著亂臣賊子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