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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義神色一閃,欲言又止,「夫人,這個就莫要問了,奴才怕夫人夜裡睡不著。」
芸娘不解,「幾個竿子,有什麼睡不著的,還能是什麼要人命的機關不成?」
童義見她執意要問,也沒再瞞著,「機關倒不是,不過是用來曬人皮的。」
果然,芸娘的臉色瞬間變了,大白天的艷陽高照在頭上,身上卻起了一層寒慄。
那麼好看的一張臉,幹這等剝人皮的活兒,完全不襯。
童義見她嚇著了,解釋道,「夫人不用怕,被剝皮的這些人,都是手上癱了好幾條人命的土匪賊人,生平傷天害理,死後拿這兒來晾乾,一為殺雞儆猴,讓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儘早打退彈鼓,二來,也是讓主子在內部樹立威信。」
主子剛來建康上任那會兒,侵犯了不少人的利益,不只是被外面那幫子文人墨士排齊,更大的阻礙是在府衙內部。
知道主子是被皇上派來,專門查取他們這些當官的有沒有異心,知州聯合起通判,明面上虛與委蛇,暗裡地四處給主子使絆子。
最初可沒有什么正風院,主子都是寄住在知州府上,所遭受的排齊,數不勝數。
上面不得恩寵,底下不受待見,主子夾在中間,兩面都不是人,手中無一兵一卒,只有去外面拉攏一些行走在街頭上的流民,倒貼了錢財,買消息,買人,慢慢地才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
上任一個月後,主子親自帶著一隊魚龍混雜的人馬,將騷擾了建康百姓多年的惡霸土匪斬首,並將屍體拉回這院子裡來剝了皮,曬成了第一具人皮。
有了第一具人皮,就有了第二具,第三具......搶劫的,聚眾蓄意鬧事的,販私鹽的,哄抬米價的,多了去了。
憑藉著這一股狠勁兒,主子終於樹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半年後,建康通判被主子查出了同土匪常年勾結的證據,一旨告回了臨安,皇上最忌諱的便是這等私下建立自己勢力的官吏,當下派了百名侍衛增添給了主子,並下了一道如同護身符的聖旨,「凡有阻礙督察史清剿逆賊者,斬,誅九族。」
從那之後,主子的地位徹底地變了。
這兒原本並非正風院,是知州一處新建的衙門,知州本打算要搬過來,但為了討好主子,主動讓出了位置,讓人掛上了『正風院』三個大字的牌匾,以此向朝廷證明自個兒永遠站在了『正風』一方。
芸娘沒再問了,生怕又問出個什麼曬心肝的東西出來,快到後院,經過一處層層疊疊的假山時,童義卻主動介紹了起來,「夫人,這兒就是主子平時練功的地方。」
童義指著假山後的那些小孔,道,「為了鍛鍊自己的反應能力,主子讓人躲在這假山後面,朝著他射箭,雖不是鐵箭頭,可竹尖子扎進肉里,同樣會射成血窟窿,還有,那些沙袋,主子綁在腳上,每日早上讓侍衛拿刀圍攻他一個時辰才肯罷休,跟前那些磨光的石板和假山,可全是主子一人的功勞......」
那話很管用,芸娘聽進耳朵,心一揪一揪的,適才臉上的恐懼也消了大半,到了房間,還在走著神。
童義滿意了,替她和青玉指了後院逛園子的路線。
主子離開建康,回臨安任職後,知州已經搬了進來。
如今主子回來,也只是在此暫住一兩日,沒讓知州挪地兒,後院裡住著的,還有知州的一眾家眷。
倒也無妨,童義道,「知州的家屬就在旁邊的院子,都是些女眷,夫人要是悶得慌,可以找她們說說話,有什麼事,隨時來找主子,主子就在咱們剛才經過的前院辦差,您順著長廊過來便是。」
芸娘一個閒人,哪裡敢去打擾他辦差,在屋裡歇了一會兒,便帶上青玉去了隔壁。
登門是客,前來打擾,怎麼說也該去打個招呼。
芸娘讓青玉提了幾盒臨安的胭脂,雖不貴重,也是她的一片心意,誰知兩人剛穿過垂花門,上了院子前的長廊,便聽到了一道摔杯子的聲音,接著一位姑娘怒斥道,「憑什麼要讓我騰出院子,那麼多地方他不住,一來,就要我騰出來,他是青天老爺,還是皇子老子,如此鋪排人......」
芸娘不確定,她這罵的是誰。
隨後又聽見一道聲音,「你要死啊,人就在隔壁,囔囔幹什麼,閉嘴!」
「難道我說錯了嗎,父親一個知州當得好好的,他裴安一來,就欺壓到父親頭上,這府邸是父親一筆一畫親手作圖,親自監工完成,臨了自己沒住上,讓他霸占了兩年,如今人已都回臨安任職了,不過是路過一次,就得讓咱們給他騰地兒,客棧那麼多還能委屈了他那寶貝夫人不成,非得在這兒擺譜,不就是想耍一把威風嗎。」
芸娘這回聽明白了,罵的就是她和裴安。
「他聽到了又如何,還能殺了我不成?趨炎附勢的走狗罷了,得意什麼......」
青玉眼皮子猛跳了一下,「這等混帳東西,還真是走哪兒都有......」
話還沒說完,便見前面的芸娘,雙手提起裙擺,兩腳生了風一般,順著廊下,快步地沖了過去。
到了屋前,丫頭一臉驚恐,還未反應過來,芸娘一把將她推開,伸腿,朝著跟前的房門重重一踢,門扇「啪」一聲打開,芸娘掃了一圈屋內幾張驚愕的面孔後,目光落在了跟前手抱著茶壺要摔不摔,正一臉梨花帶雨的姑娘臉上,涼涼地問她,「你罵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