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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夫人該說的都說了,也沒再耽擱她,臨走了,又讓陳嬤嬤將一本畫冊給了她,「你母親不在,這東西便由我來交給你,今日夜裡你選個無人之時,先自個兒瞧瞧,免得新婚之夜鬧了笑話。」
芸娘齊齊都收了。
回到院子,還在想著祖母的一番話,匣子裡的東西連帶著冊子,也沒心再瞧,攤在了榻上,交給青玉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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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裴安的大喜之日,御史台個個都有些放鬆。
自上回護送秦閣老去了一趟渡口,將人送死了之後,御史台的人心裡都起了變化。
尤其是林讓一倒戈,幾乎沒人再敢給裴安使絆子。
不僅不敢使絆子,最近兩個月,素來被朝中臣子當成石磨盤上一粒豆子的御史台,跟隨著主子水漲船高,眼見地威風了起來,眾人對裴安的崇拜,尊敬便更甚。
自己的頭兒要成親了,怎麼可能不賞析你,底下的一堆人討論起來,比自己成親還激動。
「明兒咱一早就起來,家裡有多少人就叫多少人,怎麼也得給頭兒長起面子。」
「行,我明兒我把家裡的吹嗩吶帶上,露一嗓子。」
「你行啊,還會吹嗩吶,你好好表現,說不定頭兒一高興,新婚一過,就給你升官漲俸祿......」
「那你也太看不起人了,我為的是這個嗎?只要頭兒高興......」
這頭正說得熱鬧,林讓從外進來,腳步匆匆地從幾人跟前走過,「讓,讓讓一邊去。」
幾人見他臉色肅然,當下一愣,問道,「林大人,又是哪家想不開了?」
這兩個月,不怕死往上撞的人太多,害得御史台一幫子人,連個半日的假都沒,明日頭兒都要成親了,這節骨眼上,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
不長眼的人,是新秀榜眼,邢風。
林大人也很意外,一路走到裴安辦事的書房,敲了兩下門後,推門而入,「裴大人。」
裴安正整理卷宗,頭也沒抬,「怎麼,又有誰求情?」
其他幾個家族還好,兵部范玄范大人一倒,竟像極了當初的秦閣老,不少不怕死的人跑去聖上面前求情。
無一例外,都沒好果子吃。
「邢風。」林讓說完,裴安手中狼毫明顯一頓,抬起頭,一臉意外。
林讓趕緊稟報了適才發生在殿上的一幕,「今日陛下設了宴席,心情挺不錯,正說得高興,那邢大人突然上前以頭磕地,非說范大人是被咱們御史台冤枉的,陛下本也沒打算拿他如何,只讓人將他趕走,他倒好,一心赴死,扒著殿內的抱柱不鬆手,口中文濤不絕,含淚泣血,非要陛下給范大人一個公道,陛下氣得夠嗆,當場就讓人將他硬扒拉下來,哦......」
林讓想起漏了一段,又補上,「中途,那明陽公主還攔了一回,說他是喝多了,耍酒瘋,明擺著就是在替他保命,他卻不領情,嚷嚷著自己滴酒沒沾,腦子清晰得很,陛下徹底怒了,砸了手裡得酒盞不說,立馬讓人將他拉下去,這不,剛送到御史台。」
裴安:......
林讓說完,裴安將身子往後一靠,臉上一團疑惑,沒明白,「他不想活了?」
「屬下也正想著呢,這不找死嗎。」
裴安捏了一下眉心,權貴不攀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又悔了。
裴安將手裡的卷宗處理完,便跟著林讓去了一趟地牢。
看到那張臉,確定的確是邢風。
兩人是同一批考生,一個是狀元,一個是榜眼,早就相識,且也曾在建康打過交道,裴安的印象中,他不是個愚蠢之人。
這回是突然降智,還是他一心想找死。
裴安打發林讓上去,自己一人留了下來,緩緩問道,「邢大人,怎麼也想不開。」
邢風此時正坐在草蓆上,面色蒼白,一語不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裴安又道,「邢大人一心撲死,邢夫人不傷心?」
邢風眼皮一跳,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尚公主不是挺好嗎。」明陽找上他,兩人各取所需,幾乎是共贏的局面,一開始,他不也答應了嗎。
邢風抬頭,意外地看向他,似乎沒料到他會知情。
裴安一臉淡然,沒什麼猜不到的,說起來他也算是其中受到牽連的無辜者,托流言的福,不得不和王家三娘子湊成一對。
他們是湊成一對了,可最初的始作俑者卻沒成,豈不可惜了。
裴安問他,「邢大人當真想好了?」
「邢某上不愧天地,下不愧百姓,死而無憾。」邢風咬牙說完,目光又不自覺地盯向了他腰間,不過匆匆一眼,很快又瞥開。
裴安還是察覺到了,一而再再而三,他要是還認不出來,就是眼瞎了,「怎麼,邢大人認識這塊玉佩?」
邢風神色微變,「裴大人說笑了,裴大人的東西,下官怎會認識。」
「邢大人說得對,既然不是邢大人的東西,往後還請不要再瞅。」
第25章
邢風的父親邢文成,曾任大理寺少卿,兩袖清風,從未貪墨過一分一毫,出了名的鐵疙瘩,到了邢風這一代,繼續保持了邢家老爺子的作風,以清明為家族祖訓,檢身若不及,從不與任何有污點的家族來往。
在王家三娘子的父親王戎遷還未出征之時,兩家關係確實很融洽,但自從皇上開始議和,而王戎遷在軍中的威望越來越大時,兩家的關係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