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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險些成了自己的女婿,一個險些成了自己的岳父,如今兩人跪在皇上面前,卻成了生死相對的局面。
蕭侯爺看向裴安,壓住了往日對他的成見,笑言相對,「素問裴大人斷案公道,但劉大人身為刑部侍郎,自來以身作則,這些年陛下也看在了眼裡,這回莫不是哪裡有什麼誤會。」
往日換做范玄,裴安還能同他頂上兩句,這回換做蕭鶴,裴安理都沒理他,孤傲清冷的姿態,彷佛是覺得這個人不配同自己說話一般。
蕭侯爺討了一個沒趣,氣得臉色發白,心裡只寬慰,他還真是沒看走眼,就這樣的人,當初幸好沒將鶯丫頭嫁給他。
狂妄之徒,什麼東西。
蕭侯爺憤概之極,頭磕在地上,開始一樁一樁地替劉家鳴冤。
皇上也沒打斷,等他說完了,才緩緩地道了一句,「莫非侯爺要讓朕背負包庇罪臣的污名人,讓朕成了被後人指點的昏君?」
這一句話,分量太重。
蕭侯爺當場就軟了腿腳,突然想起先前劉大人同他說的那番話,終於明白了,陛下他不是想動劉家,而是在削他手中的權勢。
劉家保不住了,蕭侯爺趴在地上請罪,沒敢再說半句。
裴安領了旨,出宮後立馬招上御史台的人,去了劉家抄家。
劉大人入獄的當夜,便囔囔著要見裴安。裴安由著他囔,三日後,才露面。
到了地牢,裴安屏退了所有人,隔著一扇牢門,看著劉大人朝他直撲過來,「裴大人,您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劉家一堆老小,那畜牲有眼無珠得罪了裴大人,來日我必定親手處決,給裴大人一個交代,您若還不解氣,我劉某這條命,也一併賠給您,還請裴大人給我劉家留一條後路。」
他不是沒聽過裴安這兩年在建康都幹了些什麼。
只要是被彈劾的人,沒一個逃得過,一套酷刑下來,甭管有沒有的事兒,全招了,他還不如死得痛快。
裴安神色平靜,「劉大人這話欠妥,裴某不過是遵循律法為朝廷,替陛下為百姓辦事,劉大人違法紀犯的那會兒,應早該想到會有今日,何來裴某饒過你。」
劉大人臉色一變,要論貪,一張坐下皮毛也能算上,放眼望去,朝廷哪個官員又能幹淨。
違不違法,全看他願不願意追究。
劉大人突然跪了下來,頗有幾分急病亂投醫,「裴大人,裴大人還請看在當年我曾為裴國公效過一分力的份上,饒過我劉家一眾家眷,九泉之下,劉某自會去向裴國公請罪。」
這話似是戳了裴安的痛處,胸口隱隱作痛,一雙眸色也慢慢地涼了下來。
劉大人聲音一啞,「要是裴主子尚還在......」
「你也配!」裴安冷聲說完,突然一腳踹了過去,臉上的怒意爆顯,目光陰沉可怕,「叛主之走狗,有何顏面再提裴主二字。」
劉大人瞬間被嚇住,但又同時看到了一絲希望,忙抱住他一條腿澄清道,「裴大人,主子當初是自己一把火燎了院子,下官趕過去時,已經來不及了,自主子鎮守臨安時下官便一直跟隨其左右,他那一去,下官也悲慟不已......」
「那後來,你幹了什麼。」
話說到了此處,劉大人要是還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栽的跟頭,那便是蠢到家了,也不敢再裝糊塗。
可當年是裴家自己大勢已去,關他何事。
劉大人痛心地道,「二爺三爺是死得冤枉,奈何我劉家當時無權無財,太沒用,想不到辦法,也幫不上忙啊......」
當年裴皇后,裴主子相繼離世後,那些個昔日同國公府有仇之人,見裴家大勢已去,趁火打劫。二爺三爺好端端的能在馬背上摔死,喝酒能喝死?
好在,最後那些人都得到了報應,個個都得了橫死的下場。
他以為,這些年他也該消氣了。
安嫌棄地從他手中抽出了腳,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臉上被激出來的怒意,也平復了不少。
笑話,他劉仁沒用。父親一死,他便見風使舵,背叛主子,為表忠誠,將二叔三叔的一句氣話,偷偷報信給了蕭鶴。
兩人踩著國公府的鮮血,一個混上了侯爺,一個混上了刑部侍郎。
這麼多年來,他視裴家為毒瘤一般,有多遠躲多遠。
他以為他能躲得過。
裴安懶得同他掰扯,「劉大人當日能淡然地看著自己的主子死,今日想必也能看著自己的家人離去,不挺好。」
此時想要他命的可不只是他裴安,他心裡清楚得很。
劉大人脊背一寒,周身一瞬沒了力氣,一屁股攤在潮濕的地面上,再也沒有了任何想頭。
不是他報應沒到,先前不過是時候未到,不過臨了,倒是又回憶起了當年的日子,若他當初要選擇了同二爺三爺一道反了呢。
他劉家會不會還走到這一步。
「小主子。」見裴安轉身離去,劉大人急聲喚住他,「劉某不求旁的,願小主子念在曾經舊識的份上,能給他們一個痛快。」
裴安沒應,也沒回頭,出來後,該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
從他背叛國公府的那一刻起,就該想到會有今日。
當夜便從地牢傳出消息,劉任已咬舌自盡。
刑部侍郎劉家不過是先開了一道口子,接下來不用皇上開口,裴安貼心地替他擬好了名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