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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來了?
芸娘驚喜地抬起頭,可一眼望去,看到的還是一片蘆葦,此時兩人正窩在一個土坑裡,火堆里燒的是蘆葦杆。
心底的一股失落,如當頭一棒,被打擊得沒了半點力氣,她艱難地轉過頭,見裴安正閉著眼睛,正在睡。
如今應該是半夜,她不知道他背著自己走了有多遠,他本可以丟下她,一個人走出去的......
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故事她聽過不少,兩人雖說是夫妻,可他們前後認識也不到半年,他說不丟下自己,就真沒丟下自己。
她心底湧出一股感動,鼻尖發酸,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挨著他的頭側靠了過來,踏實地躺了下來。
那就一起走吧,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們都不能放棄。
兩人在土坑裡,度過了第二個夜晚,第三日天一亮,兩人繼續出發,歇息了一個晚上,芸娘似乎精神了一些,堅持走了一陣,實在走不動了,才趴在裴安的背上,沒有食物,沒有水,兩人又從日出走到了日落,傍晚時,終於從蘆葦叢中,看到了一片山脈。
走出來了。
他們走出來了。
能撐到如今,芸娘全憑著一口氣,告訴自己她不能死,不能拖累他,一定要陪著他走出去。
如今見到了山脈,她吊著的那口氣稍微一松,人便沒了只覺,暈了過去。
快三日沒進食,兩人的臉色已經蒼白得沒了半點血色,背上的人往下一滑,兩人齊齊地跌到在了地上。
裴安艱難地爬起來,將她摟在懷裡,緊張地拍了拍她的臉,「芸娘,芸娘......」
第66章
但任憑他如何喚,如那日落水之後,她整個人軟塌塌地倒在他懷裡,沒有一絲回應。
那股無能為力的悲涼感,再次冒出來揪住了他的五臟六腑,抓心撓肺,煎著他的心肝,他緊緊地抱著她,唇瓣挨著她的臉,一下一下地碰著,似乎這般抱著她,親著她,她就能醒過來,就能從閻王手裡將她的命奪回來一般,可良久過去,她依舊沒有動靜,恐懼和害怕一點一點地加劇,擾得他六神無主,他雙手開始顫抖,聲音也抖得厲害,一聲聲地喚她,「芸娘,芸娘......」
叫不應她,他急得去摸她的唇角,輕輕地撥動著她的唇瓣,想讓她開口同自己說說話。
一句也好,哪怕發出一個音節來也好。
可她的嘴唇乾裂,被他指頭掰開,唇齒之內,再無往日那般有水澤潤澤,一片乾涸,同她的臉色一樣,蒼白得了無生氣。
她說他什麼都會,但卻沒能護住她。
他低下頭,用額頭去碰她緊閉的眼皮,低下聲來,哀求地道,「你醒過來,再堅持一會兒好不好,我們已經出來了,你不是想吃兔子嗎,我去給你抓,你想要幾隻,便給你烤幾隻。」
他想起她說的那些話,又道,「誰說的你死了沒有遺憾?我答應過你,要替你找一箱子碗口大的珍珠,如今還沒開始湊呢。」他嘗試著說一些刺激她的話,「還有你外祖父,我沒告訴你,他還活著,他在果州等你去找他,你不是說過要送給我一匹馬嗎,我想要,你不能賴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無力回天的茫然之中,陡然反應過來,慢慢地靠近她,用自己鼻尖去碰她的鼻息。
一縷輕輕的,如抽絲一般的氣息,緩緩地撲在他的鼻尖處,他只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仙草,救回來的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命。
一瞬之間,胸口的激動,刺得他乾涸的眸子裡,溢出了星星點點的濕意。
她只是餓暈了。
他將她放在自己懷裡,取出腰間短刀,如同當初隨她一道跳下江河時一樣,他沒有多想,只想救她,只知道她必須得活下來。
鋒利的刀尖劃破了自己的掌心,鮮紅的血液瞬間冒了出來,他輕輕捏著她的臉頰,打開了她的嘴,握拳將掌心流出來的血液,一點一點地流入她的齒內。
許是太渴了,感覺到了水澤,即便是昏睡了過去,她也下意識地開始吞咽。
她的嘴唇上沾上了他鮮血,似乎沒有之前那般蒼白。
虛驚一場,他緩過神來,只覺自個兒背心一陣熱一陣涼,包紮好傷口,他抱著她坐了好久,才平息下來。
這樣一場魂飛魄散的驚嚇,自十年前之後,他從未在誰的身上體會過,這幾日卻在他懷裡的這個小娘子身上,連著經歷了兩回,這等子自個兒掐住脖子的軟肋,真不好受,見她醒不過來,他彷佛也去了大半條命,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無非是致命的短柄,可他不受控制,他心甘情願。
他盯著自己掌心纏住的傷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那股在他腦海之間模糊地徘徊了好幾日的影子,他好像抓到了。
懷裡的這個人,不僅僅只是他的夫人。
他在乎她,喜歡上了她。
他已經將她當成了生命里,不可缺的伴侶,他不想讓她死,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救她。
甚至來不及去想,這樣做的後果會如何,來不及去想自己若是死了,那份壓在他心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的仇恨,又該怎麼辦。
若是他當真就這樣死去,什麼都沒做,便下了地府,他怕是靈魂都不會安寧,但他就算是死,也無法做到丟下懷裡的這個人。
她是鮮活的,他是如今唯一一個能左右自己心神的人,她能讓自己笑,一句無心的言語,一個表情,一樁小小的事,都能牽動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