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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子被掀倒,胳膊被架住,攤販才終於回過神,他是遇到官差了,忙地求饒,「大人,求求您放過草民吧,草民知罪,草民再也不敢了,草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有閃失啊大人......」
二十鞭下去,半條命都沒了。
「販假之前,你怎沒想過有今日,已知後果還要頂風作案,今日本官沒取你性命,已是對你的饒恕。」
裴安說完,一仰頭,侍衛立馬將人拖走,周邊幾個攤位的攤販,早在見情況不對時,悄悄撤走。裴安今日不是來辦案,沒興致去追究,提著燈籠,緩緩往前,芸娘跟在他身邊不敢多言,她確實是蠢了,要是將個假的送給他,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笑話來。
走了幾步,芸娘輕聲道,「抱歉。」
「為何致歉。」裴安側目。
「我太蠢了。」他剛說的。
「算不上。」裴安側身避開身邊的行人,往前面一處橋上走去,就事論事道,「不過是少了一點防人之心,別說你一直身在後院,沒接觸過市面,就算一些經驗老道之人,都防不勝防,可恥的不是你,而是那些心術不正,行騙之人。」
右側的河面上有無數遊船,沿路吆喝著買賣,芸娘安靜地聽著他的聲音,有徐風拂過耳畔,心底莫名安穩了起來。
目光朝著他看去,這才發現了他手裡提著的一盞燈籠。
那燈籠尤其新奇,有四個面,每個面上都印出了剪影,竟然還不斷地在轉動,像極了皮影,芸娘眸子一亮,「郎君提的這是什麼燈。」
她總算是注意到了,裴安將手裡的燈籠遞給了她,「馬騎燈。」
芸娘沒見過自個兒轉的燈籠,臉上的愁緒一掃而光,接過來,仔細地端詳了一陣,越看越歡喜,仰起頭問他,「郎君,是送給我的?」
「嗯。」
她很歡喜,「多謝郎君,破費了。」
「不過一個燈籠,還想要什麼,同我說,買下來就是。」他不缺錢,但不能被人愚弄。
芸娘想要的,可就多了,她沒見過的,都想要,樣樣都買即便他有錢,她拿回去也沒地兒裝,不過就是圖個新鮮,瞧瞧就好了。
「郎君已買了燈籠,夠了。」
兩人的腳步到了拱橋邊上,上面有孩童在橋上放著煙花,「劈里啪啦」的火花,照亮了橋面,孩童們歡喜得蹦了起來。
兒時她也玩過,父親讓她騎在他脖子上,她舉著手裡的煙花棒,抬起來往上看,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一顆顆小星星。
裴安見她腳步沒跟上,順著她目光看去,一眼便猜到了她心思,關太久一出來,什麼都新鮮。
明陽公主到了建康,今夜必定不會閒著,此時應該也在這鬧市的哪個角落裡,有無數暗哨盯著,一出事他立馬就會知道,倒不耽擱。
裴安回頭,招了身後一人過來,遞給了他一袋子銀錢,「所有煙花都買下來,找個前面的橋墩,一次放完。」
那玩意兒,似乎沒哪個小娘子不喜歡,她長這麼大沒玩過,也挺可憐。
「是。」
等橋上孩童手裡的煙花滅了,芸娘才回神,一轉身,便見裴安正立在她身後五步之遠,安靜地看著他。
鬧事裡的燈火朦朧,時暗時明,他立在那長身玉立,姿態高貴雍容。
想起他平時里乾的都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如今陪她在這裡閒逛,芸娘多少有些過意不去,「郎君今兒沒事要忙嗎。」她沒耽擱他吧。
「無妨。」
兩人繼續往前,河岸兩邊有很多茶樓,茶客滔滔不絕,看得出來生意興隆,人群逐漸擁擠,兩人的肩膀不覺靠在了一起,幾乎是胳膊擦著胳膊。
她輕輕地提了一下裙擺,問他,「郎君常來逛嗎。」
「偶爾。」
芸娘沒話找話說,「也是,郎君應該很忙。」
再次經過一個橋墩,裴安的肩膀突然傾斜過來,將她往右側一擠,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拉她上了拱橋,「上去。」
他的掌心很寬,被他牽過幾次,每次芸娘的手幾乎都被他整個捏在了裡面,動不得,但莫名安心。
橋樑上的人不是很多,多數都是往來的行人,芸娘道他想過對岸,走到一半,耳邊突然聽到了一聲哄響,隨後一道亮光從余光中划過,芸娘一愣,轉過頭,剛好瞧見了那枚煙花在空中盛放的光景。
火花散開,再急速下墜,如同花雨灑下。
「煙花,有煙花......」
耳邊的熱鬧聲此起彼伏地吵了起來,不止是空中,跟前身後的幾個橋墩上,兩岸邊,也陸陸續續都燃起了煙花。
——天花無數月中開,五采祥雲繞絳台。
邢風說,等今年的初雪落下,他定帶她去臨安,將街上所有的煙花都買過來,彌補她這幾年的苦悶。
沒等到初雪,她看到了。
身邊的人也不是邢風,是她的夫君,裴安。
芸娘站在那,久久不動,凝目痴痴地望著,升起來的火花映紅了她的臉頰,裴安偏頭,目光落在她臉上。
風拂過她耳稍的髮絲,她仰著頭,煙花在她的瞳仁內不斷地綻放。記得那日在渡口,她的瞳仁內也映著火光,她對他道,「我不想你出事。」
耳邊安靜了一瞬,裴安的眸子忘了挪動,卻在她轉過頭來的瞬間,極快地瞥過眼。
「郎君,我覺得建康真的比臨安熱鬧。」芸娘的手還被他牽著,煙花的聲音很大,怕他聽不見,她湊近了一些緊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