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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就是擔心,不見到人,就感覺慌慌的。
乎乎在別墅前的草坪上撒歡,林醞嘆了口氣,在門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回來之後一直有些緊張,往來東西兩個半球的時差還沒倒過來,林醞抱著雙腿,下巴枕在膝蓋上,睡意漸漸上涌。
桑思逸回到別墅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一番情景。
林醞坐在他家門口的台階上,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閉著眼睛,小腦袋一點一點,睡得東倒西歪。
像只找不到家的小兔子。
桑思逸嘆了口氣,把手上的包裹放下,蹲下來輕輕推了推他的肩。
「小醞,小醞,暈暈?」
小兔子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只模模糊糊意識到身邊的人是桑思逸,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嘴裡喃喃:「思逸哥——」
「起來了,回家睡覺,在這裡睡覺會感冒的。」桑思逸輕輕地哄。
「不要,」小兔子夢話似的,「我攔著我哥,你放心,他打不到你的。」
心裡有密密的酸脹,他坐到林醞身後,拉開大衣,把人緊緊裹進懷裡。
看著林醞柔軟的發頂,桑思逸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林醞時的場景。
那時母親剛過世不久,外公中風進了醫院,家裡全亂了套。
陳慶延本身能力並不算強,在錢程的全力輔助下,也只能堪堪穩住集團的日常工作。
沒人注意到這個十歲的孩子,其實才是所有人中最難過的那一個。
他把自己關在閣樓里,抱著母親的照片,無聲流淚。
家裡的阿姨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嚴重脫水,高燒不醒。
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錢程把他送到自己的父母那裡暫時照看。
錢家父母住在寧縣的臨溪村,兩位老人對這個城裡來的小少爺有點戰戰兢兢,物質上的照顧並無不妥,但對於他的喪母之痛,卻無能為力。
病好之後,小思逸便整天在村子裡遊蕩。
他常常默默地坐在河邊,盯著河水一整天。
還會不自覺地收集起河邊的小石頭,到了晚上,又扔回河裡。
很快,臨溪村來了個怪人的消息,在當地的小孩兒中傳開,大人之間,也漸漸有閒言閒語傳出來。
一群熊孩子開始跟著他,偷偷地捉弄他。
那個時候的他,身上戾氣很重。
喪母后的悲痛一直憋在心裡,終於在某一次被人搶走了手中一塊漂亮的雲母晶體之後,他還了手。
他一個,打三個。
雖然被打得鼻青臉腫,但腎上腺素的燃燒讓他暫時忘記了對母親的哀痛,運動的發泄也讓他得到了一時的滿足,竟然覺得心情好了些。
那三個孩子挨了打,自是不肯罷休,時常拉幫結派來糾纏。
桑思逸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倒是沒吃多少虧。
十來歲的孩子打架,都下不了多重的手。桑思逸除了第一次帶傷回家,把錢家兩老嚇了一跳,後來打得多了,學會了避開臉和要害,也會整理好衣服再進家門。錢家二老撫養自己的兒子時,對於打架這種小事,也沒在意過,更何況是別人家的孩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終於有一天,熊孩子們請來了親戚家的大孩子。
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圍住了他這個十歲的小孩。
「小孩,我們也不想欺負你,但是你打了我們弟弟,這個仇不能不報啊。」其中一個黃頭髮指了指身邊紋著花臂的肥胖少年,「你看他,多恐怖,打你一下三天都下不了床。你乖乖地讓我們打一頓屁股,這事就算了了,怎麼樣?」
「呸!」小思逸夷然不懼,啐了一口,「你們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少年們失笑:「這小孩還挺硬氣,那哥哥們可就不客氣了!」
三人逼近過來,小思逸擺好了架勢。
突然間,一個清脆的童音叫道:「住手!」
桑思逸低頭,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個小糰子攔在了他面前。
「壞人!不要欺負小哥哥!」童音清脆,帶著點軟軟的小奶音。
「哪來的小鬼?」黃毛皺眉,「誰告訴你我們是壞人?」
小糰子雙眼晶亮,小手指向三個少年:「黃頭髮、花胳膊……」
他看著最後一個沒什麼特徵的少年,眼珠一轉,總結:「長得凶!所以,都是壞人!」
強詞奪理,卻理直氣壯。
那個被形容為長得凶的少年氣笑了:「滾一邊去,要不連你一塊打!」
「不行,你們不能欺負人!」
小小的人兒才剛剛只有桑思逸一半高,卻叉著腰站在他前面。
小思逸咬了咬牙,伸手去拉那個小糰子。
小糰子卻一驚,差點跳起來。
原來,他也在害怕。
雖然害怕,還是擋在自己身前。
心裡突然塌陷了一塊,軟得一塌糊塗。眼前的什麼怨什麼仇,都失去了意義。
少年那邊此刻卻起了內訌,花臂胖子拉住兩個同伴:「這他媽是裴家的小孩,村子裡大戶家裡的娃,我爸跟著他家做生意呢,要是知道我打了他家少爺,我爸會剝了我的皮。」
這話讓另兩個少年頓了一頓,就在這一點空隙里,桑思逸一把抱起小糰子,鑽出了包圍圈,朝著村中祠堂的方向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