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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帝回神,笑了笑:「是啊,姑娘大了總要嫁人,嚴墉,你來辦,看準了日子,添個禮罷。」
景元帝都這麼說了,張皇后自然也要添禮。
裴觀剛到林府,府門前就來了宮使,是嚴公公身邊的小太監,宣完旨意,笑吟吟對裴觀道:「我們公公也有份禮,送給新郎倌。」
林大有又是謝恩,又是接賞,費了些功夫。
等吉時一到,外頭爆竹鞭炮響起,趕緊送女兒出門。
花轎繞了半城,建安坊的人家,許久不曾有這樣的喜事,出來看熱鬧的小廝門房們,一見嫁妝最前那兩抬朱漆描金箱子的規格,就知是御賜之物。
「新娘子這麼有體面?」
「聽說是個從四品的官兒。」
建安坊一帶,多世代簪纓的人家,門房們見的官兒多了,並不把從四品看在眼中,京城裡的蟻子官兒而已。
可這家的姑娘卻能得陛下皇后的賞賜,還是在成親吉日這一天,那便不能小看。
消息傳到裴家,裴如棠雖面上不露,心底也有幾分喜意。
阿寶身著層層喜服,頭頂紅蓋,兩邊丫環喜婆攙扶著,她雖目不能視,可每一步都走得極穩健。
裴家廊多門多,每過一處,喜娘嘴裡都要說吉祥話兒,往日她又要說又要扶,一天下來膀子都酸了。
今兒都沒覺得自個兒出了什麼力氣,新娘子自己就穩穩邁門坎走迴廊。
順順噹噹進了新房。
阿寶在崇州也見過新人成親,大傢伙兒擠在屋裡看新娘子,小孩們鬧哄哄討糖吃,七大姑八大姨要看新娘子手。
還要一道磕瓜子吃花生,鬧騰個沒完。
阿寶那會兒就是討糖吃的小娃娃,跟戥子兩個分糖吃。她還當今兒,她的新房裡也會這麼吵鬧,沒想到,新房裡無人大聲喧譁。
阿寶蓋著蓋頭,坐得板板正正,兩手握拳擱在腿上。
她這姿態自然是不柔婉的,燕草剛進房中,就見屋中人人都在打量新娘子,再一看自家姑娘的坐姿。
心中嘆息,指甲和手能養出來,可這坐姿卻給忘了。
她將手中糖盤托起,送到各位親戚身邊,還沒正式見禮,燕草已經將人認了個七七八八。裴姑娘信中寫的明白,燕草一看就知。
等大夥去赴宴,燕草戥子趕緊將門掩上。
大家都走了,只有裴珠還坐著:「趕緊掀了蓋頭透透氣兒。」哥哥一回來,就特意叮囑她,讓她今兒多關照著阿寶。
阿寶一下撩開蓋頭:「可悶死我了。」
大喜的日子不能說「死」,她說完自己呸掉,問燕草:「有吃的沒有?」那兩個肉包子,全然不頂用,她都餓了半天了。
裴珠掩口便笑,看她吃喝笑道:「方才嬸嬸們姐妹們上下打量你,你紋絲不動,八妹妹還想跟六姐姐打賭你動不動呢。」
「我聽見了,她跟她姐姐賭一個戒指,她姐姐沒答應,該答應的,可惜了一個戒指。」
阿寶想把蓋頭團起來,被燕草一把接過去,鋪平整了,夜裡還要挑蓋呢。
「你坐得這麼遠,還能聽得這麼清楚?」裴珠驚詫。
「屋裡這麼靜,我閒也是閒著,數了數大概有十三四人。」那個打賭的女孩子還挺有意思的,她賭阿寶會動,阿寶就偏偏一動不動。
裴珠看她一身喜服,笑著坐在那裡,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由笑出聲來:「你坐在那兒,就光想這個了?」
「還想什麼時候能吃東西。」實在是太餓了。
新房裡有的也不過是點心果子,阿寶嚼了塊餅,怎麼成親才頭一天,就叫她餓肚子呢。
正這麼想著,松煙提著食盒送到門邊,嬤嬤剛想拎進來,可新娘子蓋頭已經掀了,戥子趕緊到門前接過。
送到內室來:「有羊肉!」
三層食盒,一盒如意卷,一盒肉丁燒賣,一盒酒煎羊肉。
阿寶先吃個燒賣,再吃幾塊羊肉,最後吃兩塊棗泥如意卷,肚裡這才不鬧饑荒了。
裴珠看幾個丫頭替她擦嘴補胭脂,心中不由想到,往後嫁的人,若是能有哥哥的一半兒好,就足夠了。
裴家女眷在新房內坐過,這才去看嫁妝。
她們都知道林家是才發家的,底子薄,這嫁妝曬出來,怕也沒甚可看的,只是依禮該去看看。
也只有幾個沒出嫁的姑娘有興頭,對六嫂嫂的嫁妝箱子十分好奇。
「方才不是說得了御賜嘛,你說會賞什麼?」八姑娘扯著姐姐的袖子,「都說她嫁妝薄,會有多薄?」
「你慎言!方才在房裡就敢胡鬧,看我告訴母親去。」
才剛繞到院前,就見嫁妝箱子堆疊在一處,綾羅綢緞擺在最前,裡頭有好幾箱宮紗宮緞,再往前看,又有十幾套金銀頭面。
一匣子一匣子打開來,珍珠寶石,金盞銀壺滿院生光。
裴八姑娘微張著嘴:「不是說……」不說她嫁妝薄麼?
也就是古董字畫這些少點罷了,那也應當的呀,沒個幾代積攢,哪家能隨便就拿出古董字畫來。
可這金子銀子,寶石頭面,都是實打實的東西。
裴四夫人看了一眼:「水田一百畝……」話裡帶著笑音,可沒人搭她的腔。
其中一位夫人還橫了她一眼,裴四夫人面上訕訕,那是大嫂子,她也不敢不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