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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家林家雖都住在城南, 也還隔著一座斗門橋。衛家靠近油市大街,林家住在走馬巷。
裴珠自小長在城東, 哪見過城市的市井煙火氣,隔著厚紗簾兒,不住往外頭瞧,此地就連叫賣聲都與城東的不同。
裴觀在遠處已經看見衛家的車, 知道這是韓征的朋友, 車裡的是阿寶的手帕交。
雖不記得上輩子與衛家有來往,但他還放慢了馬速。
裴觀的馬術是打小就練的,坐在馬上也挺直了脊背,根骨正儀態佳。
衛三呢是野路子, 以前家裡有馬, 但那是父子四人共騎的,等參了軍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有馬騎,這會兒松松坐在馬背上。
他也老遠就瞧見了裴觀,促著馬往前幾步, 先他半個馬頭:「探花郎, 不好意思了, 我先到。」
裴觀不明所以,沖他頷首:「衛大人請。」
要單論官位品階,裴觀是從八品,衛三從六品,確實是衛三更高。何況他是客人,讓一讓又何妨。
裴珠只覺得車馬越行越慢,她坐在車中沒戴幃帽,不敢掀開車簾看。荼白竹月也一樣坐定了不動,京中出門堵在路上,那是常是有的事。
荼白還道:「今兒說是還請了一位,是不是他們先到了?」
兩家的馬車依次進巷,韓征等在府門前,先瞧見衛三,再看見從車中下來的大妞。
大妞戴著幃帽,白紗垂到胸前,下了車便衝著韓征行禮。韓征打量她一眼,這身形怎麼瞧著有些像她哥哥了?
等裴家馬車停下,韓征幾步下階去迎:「裴六郎,我姨父叫你別走,在書房等你。」
衛三一聽,裴觀竟然還是林家的座上賓,林叔見到他幾乎不說話,卻要特意將裴觀請到書房。??
會說什麼?
裴觀先返身扶妹妹下馬車,裴珠幃帽上的紗一直垂到膝上,掩得嚴嚴實實。
裴珠是頭回來,燕草在門邊等她,見她進門,上前行禮:「姑娘可還記著我?我們姑娘派我來迎。」
裴珠點點頭:「我記得,你是燕草。」阿寶身邊幾個丫頭,她都記得清楚,特別是這個燕草,裴珠記著她舉止言談都似大家出身。
沏茶看湯色的樣子,也很熟練,阿寶還說過,那張荷香箋就是燕草做的。
裴觀本不知叫燕草的丫頭是哪個,聽見妹妹叫她名字,抬眉看了一眼。
昨日陳長勝來信了,他一處一處往上搜尋,跑了好幾個地方,尋了五六個人牙子,到最後一家,線索斷了。
對方是杭城本地的牙行,看陳長勝一個外鄉人,上上下下打量他,問道:「你找的這人,是誰?」
「是我妹妹,打小賣出來,我做小生意發了筆財,就想將妹妹贖回去。」
「又一個來找妹妹的?還真是奇了怪了,往年什麼媳婦老娘親妹子,沒一個來找的,今年這都是第幾個來找妹妹的了?」
陳長勝一臉風塵,可人牙子壓根就不信,不論陳長勝如何許以重金,都一個字不肯吐露,還將陳長勝趕了出去。
對身邊人道:「做小生意發達的人?這個打扮得倒是像了,比前一個來打聽的要像樣得多。」
上一個來打聽的,外面雖穿了布衫,褲子卻是綢的,連鞋面都是新的,一眼就知是大家富戶的奴僕,替主人來辦事。
這回這個陳姓的,衣裳鞋子處處都對得上,可人牙子是做什麼的,一天要過手多少人?
陳長勝那說話的模樣,一看就是公子身邊的長隨。
衣服能改,姿態難改。
「咱們可得過吩咐,須得瞞得死死的才行。」要是透出一星半點兒去,她這門生計可就斷了,杭州城裡都呆不下去。
陳長勝轉了幾天,倒也不是一無所獲。
他將燕草轉手的時間往上推,又打聽出這個人牙那段時間收了多少人,賣出去多少人。人牙子那裡不開口,就去找一同被賣出來的人。
還真被他打聽到有個灶上的婆子,她一聽陳長勝是來找妹妹的,連聲嘆息:「你要是早來幾個月,可不就骨肉團圓了。」
「我就見過一面,是給她送飯。」灶上婆子在人牙子那兒也不是白吃白喝的,她做飯管著這些被發賣了還不認命的。
也因進出做飯送飯,聽到的事兒就更多些。
那個丫頭一臉的斯文秀氣,一瞧就是識文斷字兒的,她不肯吃也不肯喝,人牙子都沒她過夜,就把她轉手了。
「長相是不是你妹妹?」
「大娘,我妹妹賣出來十來年了,我真不知她長得什麼樣,是哪家子賣出來的?」
「好像是蕭家。」
陳長勝打聽確實,急急送信回來。
裴觀的這一眼叫衛三抓住,衛三一挑眉頭,怎麼?還在求親呢,就打量起阿寶身邊的丫環來了?
大妞已經被請到阿寶房內,阿寶連聲問:「珠兒呢?她到了沒有?」
「燕草姐姐等著呢,姑娘莫急,要不先將點心果子端上來?」
為了阿寶的生辰宴,燕草大展身手,做了好些螺兒結香都沒見過的點心。
「這是南邊的做法,京城確是少見。」結香曾聽燕草說過一句,說她是打南邊來的,也是因為結香螺兒都是在京城長大的,燕草的官話雖說得很像了,總還有些南音。
聽起來頗柔庡?婉,戥子還有意想學燕草說話,只沒辦法把聲調放得那麼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