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戥子在阿寶身邊剝花生:「放心罷,燕草姐姐這麼聰明, 看也看會了,哪還能短了老爺的吃食。」
「那姓蕭的,還在找她麼?」
戥子把花生衣搓了,擺在乾淨素帕上, 松鼠似的剝了滿滿一兜, 這才道:「今兒松煙忙,明兒我再找他打聽去。」
阿寶筆尖微頓:「松煙忙著,那你怎麼沒找青書問一問?」
戥子正往嘴裡拋花生呢,聽見青書的名字, 差點兒嗆著。
「怎麼?」
戥子拍乾淨手上的花生屑, 神色有些扭捏:「青書,他送了包糖給我。」那糖她可一顆都沒敢吃,等她想好了怎麼辦,也好還給人家。
書僮小廝們出門方便, 阿寶與裴觀就住在一院中, 小廝丫頭之間來往就比別的房頭更多。自打阿寶嫁進門, 松煙幾個會來事的,時常自掏腰包,買些點心零嘴送給阿寶身邊幾個丫頭。
結香最愛打扮,也時常托幾個書僮替她買珠釵花繩之類。一開始是輪著誰就是誰,後來就盯准了卷柏。
戥子還問她:「你是不是看上卷柏了?」
「什麼呀!獨他眼光最好,回回托他買回來的東西,都最合我意。」結香拿出幾件東西比對,「你看,青書就有些呆,恨不得托他買什麼都得白紙黑字的寫下來。」
「松煙要強些,可要論好看,卷柏挑的最好看。」
戥子看了,一樣是繡帕,兩張帕子放在一塊,確實是卷柏選的配色更好看。
阿寶聽過她們幾個閒話,一聽是青書送糖給戥子,她擱下筆:「青書送你糖?」
夢中青書求娶過戥子。
戥子沒應,說要一輩子陪在她身邊。
「嗯!」戥子一點腦袋,「這可有點古怪,他可從沒單獨買這些給咱們。」幾個人一起湊份子,請戥子幾人吃喝是有的。
單獨送可從來都沒有,結香還曾說過青書摳門。
戥子心裡直贊,反口便道:「你知道什麼,這叫會過日子!都像你似的,發了月錢就吃光買光啊?」
結香同她拌嘴:「我這個年紀不吃不穿,甚時候才吃才穿?老得掉光牙時才吃?還是等白了頭髮才穿花衣?」
戥子收到青書的糖,可不敢讓結香知道,這藏了半天的大心事,終於告訴阿寶。
「那他送你糖的時候,跟你說了什麼?」
戥子想了想:「讓我別生氣。」
阿寶笑了,她把寫完的信紙疊起來塞進信封里,落上款封上口:「喏,明兒你把這信交給青書,讓他替我送出去。」
戥子臉色微紅,小聲嘟囔:「不都是松煙寄信麼,幹嘛就找他。」
「這是你自個的事,我也不替你拿主意,你自己想。」
戥子紅著臉,不說話。
阿寶想起夢裡的戥子,時不時頭上會有新東西,或是一小朵絨花,或是銀排梳,還有一次抹了香露。
戥子手上是不戴首飾的,因她不時就要替阿寶擦洗身子,拍痱子粉,怕手上戴首飾刮到阿寶。這點福兒也是一樣。
只是不知從一天起,再沒看見戥子戴那些東西,連香露也不用了。
阿寶那時不明白,這會兒猜測是她本來想過要嫁給青書,後來又斷了。
趁著戥子不在,阿寶輕聲問過福兒,福兒眼神黯淡,嘴角還挑起抹冷笑來:「男人,哪裡等得住,戥子姐姐已經想好,就侍候夫人,哪兒也不去,我往後也一樣不嫁。」
再後來有一日,戥子眼圈紅著,似是哭過,福兒悄悄告訴阿寶:「今兒院裡有辦喜事。」
那定是青書辦了喜事。
阿寶正想舊事時,戥子忽地道:「我才不想呢,他瞧著不是什麼老實樣子。」能挑到裴觀身邊當書僮的,又要生得好,又要聰明。
戥子自打小時候被衛三欺負,就完全不喜歡這樣的,她喜歡的都要面貌忠厚,身子健碩,看上去便老實可靠。
譬如衛家老二,衛老二接連納了通房小妾,戥子氣個半死。
「都隨你,你想如何就如何,反正有我給你撐腰,誰也別想欺負你!」
阿寶剛說完,戥子便把那一包剝好的花生塞到她里:「知道啦!我跟著你,誰還敢欺負我!」
花生香脆,阿寶嚼著問她:「那要是他給別人送糖呢?」
「那這人更不能要了,果然不是個老實的。」戥子正吃著花生,隔窗看見青書提著燈過來,差點兒把花生散了。
阿寶一回頭,見是裴觀來了:「你先出去罷。」
戥子「哎」一聲,掀開水晶簾兒還又回頭,給阿寶出主意:「你要是再打,也別打在旁人能瞧見的地方。」
話音剛落,裴觀進屋了。
戥子趕緊溜出去,她站在廊下,青書也站在廊下,兩人都關切屋裡人能不能和好,豎著耳朵聽壁
角。
裴觀隔著珠簾停下腳步,低聲道:「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阿寶扭過頭,並不看他:「什麼?」
裴觀伸手握住珠簾,輕輕抬起,又輕輕放下,生怕珠簾響動惹得阿寶心煩。
緩步走到阿寶身邊,從袖中取出信來,遞到她眼前。
阿寶先掃到落款,看見個梅字,梅家來回禮?那怎麼會送到裴觀那兒去?
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裴觀解釋道:「這是梅……」他本想說梅氏,又咽了回去,「梅占英寫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