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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底下得用的有哪幾個?」
青書一聽就報出名字:「長白長青,人機靈口也緊。」
阿寶微微頷首:「你去租條船,就說我要游湖,別讓樓家人知道詳細。」
「是。」青書知道這是讓他在走之前把這事辦好,他離開涼亭前,看了戥子一眼,似是有話要說。
戥子回望亭中,見阿寶還望著湖面,扎住腳不敢去。
「去罷。」阿寶並未回頭。
戥子應一聲,跟在青書身後幾步走到石亭連著的爬山廊中,青書低聲問她:「你有沒有事?」
戥子還當他要問什麼,竟是這句。
又有些羞,又有些怒:「我能有什麼事,那瓶頭油是……」她壓低聲音,「是螺兒從福兒的柜子底下拿出來的。」
瓶子跟府里發的一模一樣,她還以為是妹妹領了頭油沒用,反正也有,就沒去庫房領新的,拿了一瓶。
魚樂榭中,姐妹倆的屋子裡,應當還有一瓶。
這個青書知道,方才少夫人也說了,可他一知道是戥子查出來的,立時急了:「你怎麼問的?可別露了形跡?」
戥子白了他一眼:「我又不傻!這會兒是我在照顧螺兒,我說她那瓶頭油怎麼不香,是不是發放頭油的欺負她。」
螺兒躺在床上,她正吃著仵作給的解毒藥方,一邊吃一邊道:「哪兒能呢!咱們領的不都是一樣的,許是放久了就沒那麼香。」
裴府這許多丫頭婆子,人人都要用頭油的,採買每季都會買進來許多。
粗使的婆子們用的都是次一等的貨色,似螺兒福兒這樣少夫人屋裡的,庫房給的自然是最上等的。
螺兒說完還蹙了眉頭:「姐姐,這藥怎麼比前兩天的苦這麼多?是不是改藥方子了?」
戥子立時接過話頭:「啊!可不,改了個藥方,良藥苦口嘛,你昨兒喝了一碗,不是覺得身子輕快多了。」
那倒是,昨天她夜裡也能睡得好了,原先在船上的時候,一整夜只能睡上兩個多時辰,昨兒喝了藥,倒能睡到天亮。
睡得足了,吃得又滋補,確是好了許多。
「所以呀,這藥你得全喝了,知不知道?」
螺兒笑起來:「戥子姐姐怎麼還拿我當孩子哄呢。」天天盯著她喝藥。
螺兒在吃的這幅藥方,抓藥的是青書,煎藥的是戥子。
阿寶還問:「這藥吃了就能解毒?」
青書搖搖頭。
老仵作說了:「用毒一事,何時毒發端看個人,壯漢或許慢些,弱女便快些,我不知你是從何處得來,既要了解毒的方式,那就當你是救人用的。
「那隻個粗略的方子,當真要救人,還是趕緊問明白毒方,再請名醫調養,或可活命。」
青書沒給銀票,給了一袋碎銀:「先生別嫌棄。」
給碎銀子才查不出來路,銀錠金錠太招人眼。
老仵作看青書辦事妥當仔細,連報酬都是兌好了碎銀給的,心中稍安,但依舊叮囑他:「出了這個門,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
他生怕是什麼大案,這把年紀何必再攬事上身。
青書再三作揖,又連聲謝他:「先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將老仵作的姓名模樣記仔細,回去他都要說明。
青書知道戥子沒露餡,鬆了口氣:「你千萬小心些。」這到底是在別人家裡,要辦什麼都不方便。
戥子紅著張臉:「知道了,你快租船去。」
青書轉身要走,又退回來:「你……你別用頭油了,怵得慌,你用這個。」塞給她一瓶香露。
戥子拿在手裡,她知道這會不該拿這些,可青書已經跑遠了,扭扭捏捏了半晌,把香露收到荷包里。
阿寶立在石亭中,湖面來風吹得她衣袍翻飛。
福兒究竟為什麼要害她?是誰指使她的。
方才還是晴空萬里,倏地一聲悶雷,似炸在人耳邊,湖上船隻在這聲雷響之前,便聞到風中雨氣,不住往來穿梭向岸邊駛去。
「嘩啦」一聲閃電夾著雷聲,大雨傾盆而至。
眼前霎時一片白茫茫,雨水夾著霧氣漫開,石亭無遮無攔,雨水被風倒灌進來,把阿寶渾身打濕。
方才樓家主人們都在歇晌,園中的下人婆子們也樂得躲輕閒,這會兒園子裡竟無人在。
戥子急急想讓阿寶立到亭中間:「快站進來些,你都叫雨打濕了。」
阿寶充耳不聞,戥子想拉她,卻又不敢。
福兒弄鬼的事已經作實了,是不是因為姑爺沒寫信給她?這才剛到了樓家,說不準信還在途中,再等等許就到了。
她怎麼還淋起雨來?
正當戥子以為阿寶淋雨是因為她心裡難受時,就聽阿寶道:「你看。」
戥子睜著一雙眼睛,不知要她看什麼。
阿寶抬手指向湖邊,就見遠茫茫的水間,有隻如芥子大小的小舟,沒能趕大雨將至之時駛到岸邊。
此時正在狂風大雨中勉力向前行。
阿寶目力比戥子強,看得自然更清楚,她見那小舟上的船夫緊緊拉著船杆,水幾乎是被風掀起來,扑打在船身上。
船夫似條從水裡躍出的魚,用身體纏住繩索,把自己和船隻捆在一起。
戥子看得心驚肉跳,看那小舟不住左右搖晃急道:「不會是要翻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