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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原來那往前直衝的模樣,倒有些端方。再想她這幾日裡舉止坐臥,像是整個人都去了躁意。
出嫁這幾個月都沒變,這會兒瞧著,才有些像「少夫人」的模樣。
螺兒打著帘子等阿寶進屋去,結香沏了茶來,兩人對望了一眼。
阿寶托著茶盞吹茶,眉梢未抬,問:「怎麼了?」
螺兒一激靈,還是結香快人快語,上前便道:「昨兒白露來了,她說她娘給她看了門親事,想給少爺磕個頭。」
阿寶「嗯 」一聲:「趙管事的兒子。」
她記得白露的親事是經她手辦的,因白露是裴觀院中的一等丫環,裴三夫人將這事交給她。
「她也在觀哥兒院裡七八年了,該給她這個體面。」雖說觀哥兒一直住在外院,但到底是一等丫頭,原來又是預備著要當通房的。
裴三夫人讓阿寶料理,往後抬不抬通房,得看阿寶安排什麼人。
白露大概是不甘願的,走的時候哭哭啼啼,那時宋婆子已經因為金豬一事沒了差事,白露是因生得美貌,才被趙管事的兒子求去的。
後來她成親生子,還帶著孩子進院中來磕過頭。
結香詫異:「姑娘知道呀!」
阿寶沒接這句,她想了想道:「賞她兩匹緞子,多給一年的月錢,還有添妝按著銀杏的份例給。」
結香又看眼螺兒,她那會兒在自個兒屋裡,根本沒同白露照面。
是夜裡聽見書房傳出一聲驚叫,把她驚醒的。
披著衣裳找到螺兒:「怎麼了?書房那兒怎麼有叫聲?好像還是個女人的聲音?」
螺兒滿面驚惶,福兒躺在床上,驚叫聲也把她吵醒了,她看結香和姐姐把屋裡的蠟燭點了,一骨碌爬起來。
一口氣吹滅了屋裡燈:「別叫那邊瞧見咱們這兒亮燈了。」
這種陰私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裝著什麼都不知道。
可螺兒結香商量了一夜,還是要把這事告訴姑娘。
「後來,後來她就去給少爺磕頭。」結香越說越輕聲,那話她說不出口。
阿寶一眼便知結香想說,又不敢說的話,到得這時,她才眉梢微挑。
白露竟有這個膽子?
這可是在孝期,依裴觀的脾氣,不止會將她趕出去,還會把她一家都趕出去。她就算再自持美貌,也不該犯這個蠢吶。
不論哪一個裴觀,都不重色相。
戥子燕草面面相覷,沒想到姑娘才回娘家三天,就出了這種事。
「接著說下去。」阿寶低頭啜飲一口桂花窨。
螺兒接過話頭:「半夜裡的時候……」她說到半夜,戥子幾乎要彈起來了,都在書房留到半夜了,那不!那不肯定成了嘛!
「半夜裡我們聽見書房傳來一聲驚叫。」黑燈瞎火,又隔著水池曲橋,那邊燈火又不分明,沒瞧清楚出了什麼事,「今兒早上才知道,白露被賣了。」
連她娘和她兄弟,一家都給打發了。
結香還到松風院裡去繞了一圈,想打聽點消息的,誰知立春千葉看見她,反過來向她打聽白露的事兒。
結香哪裡敢說半夜聽到尖叫聲,里外隔得這麼遠,松風院肯定聽不見。
便只管著搖頭,立春道:「該不會她痰迷了竅脂迷了心,趁著少夫人不在……怪道昨兒落了鎖,她都沒回來。」
院裡的丫頭先是吃驚,後是輕蔑。
立春啐了口:「真是想當主子想瘋了!」
阿寶托著茶盞出神,直覺這事不對。
要說自薦枕席,上輩子白露有的是機會。
那會兒她住在松風院,裴觀住在留雲山房,兩人幾乎不碰面。白露不時進出留雲山房送衣送食,那會人人都以為她會是裴觀的姨娘。
不僅沒有這齣,還將她發嫁了。
阿寶不言不聲,幾個丫頭互換過眼色,都看向燕草。
燕草往前半步:「這事兒了了,姑娘莫要動氣。」
事情是在姑娘不在家的時候辦完的,往後院中,哪個也不敢再起這歪心。
燕草因有自己那樁心事,想到白露倒頗嘆息。
「就是!為她動氣不值當!」戥子就不客氣得多,她光是聽都快氣得頭頂冒煙了,「活她的該!上趕著找雷劈!」
阿寶沒順著戥子往下說,她再開口時,就似這事已經揭過:「去問問卷柏,六郎幾時回來,讓廚房預備些清淡點的小菜。」
螺兒鬆了口氣,面上露出笑來:「我去。」
阿寶走到床榻欲換一身家常衣裳,一眼掃過,就見床褥帳子引枕,要麼是仙鶴瑞壽,要麼是松鶴延年。
她以前從不計較這種圖案,此時再見,心裡「咯噔」一下。
病重那幾年,裴三夫人歲歲都在替她祈福,她屋裡的東西,就都是這種紋樣製成的。
裴觀……從她還未嫁進裴家時,就送她這些衣裳料子。
他知道她死了。
壽數,求怎麼能求得來。
阿寶望著帳幔,心中一個聲音這麼響起,裴三夫人送她這些時,她便是這麼想的。
只是因為領情才一直用著,其實她更喜歡活潑些的紋樣。
「把這些,都換了。」
裴觀夜裡回來,剛進卷山堂的門,就見落地飛罩邊的帳子換了,連著軟毯引枕靠背全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