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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觀讓開半步,讓阿寶過去,阿寶沖他點點頭:「我去找你妹妹玩了,再會。」
「再會。」這再會,又不知是不是要再等上兩個月。
眼看著人過去,她好像又長高了些,上輩子她長到多高?裴觀自己就算高的,她站在他身邊仿佛也不矮。
可她究竟多高,隔了十多年,記不真切了。
松煙青書立在裴觀身後一動不動。
松煙沖青書打個眼色「要不要催」,青書回了個眼色「要催你催」。
兩人都不敢催,一個盯著青磚地發怔,一個抬頭望向院中松柏。
裴觀片刻回神,驚覺自己站住腳發怔,咳嗽一聲掩飾尷尬:「你們看什麼呢?」
松煙道:「看螞蟻搬家。」
青書回:「看雀兒打架。」
裴觀冷眉一掃二書僮,大步出門去。
松煙青書緊跟在後,他們倆侍候公子十來年了,只要是遇上林家姑娘的事,公子就會活泛得多。整個人少了口仙氣兒,多了口人氣兒。
如今又多了份傻氣。
阿寶跟著陳媽媽一路走進裴家。
她原來覺得衛家的屋子已經很大了,沒成想裴家的院子會這麼大。
過了這個堂還有那個堂,陳媽媽笑道:「一共分三路,中路是老太爺老太太的院子。東邊是咱們,西邊是另兩房。」
這才只是一路,還有另外兩邊,要是走一圈,不得走到天黑?
穿廊過橋,繞過幾道月洞門,這才走到裴夫人的正房。
小雪立在房門外,一看到她們過了垂花門,便往裡頭報:「林家姑娘到了。」
「快請進來。」
裴珠立時出來迎,阿寶一看見她便笑:「你站著別動,我走過來。」
裴珠嘴角一翹,哪能真站著不動,幾步下階。
「讓你別動的。」要是曬化了怎麼辦。
一拉裴珠的手,似在大暑天裡握塊涼玉:「你可真涼快。」她這才走這幾步路,已經熱得額間沁汗了。
待走進裴夫人上房,阿寶輕輕抽了口氣,怪不得涼快呢。
屋正中置了口燒彩大缸,缸里養了幾株出水荷花,荷葉底下還有游魚,進門便聽見魚兒缸中流水的聲音。
再往左右一瞧,角落處擺著大冰盆。
這麼大塊的冰,還這麼兩大盆子,得多少銀子?
「快來坐,熱壞了罷。」裴三夫人穿著家常衣衫,今日裴珠請客,特意穿了她做的衣裳,襟口繡了萬壽花的紗衫。
小滿已經端出了冰鎮的酸梅飲子奉上,裴珠那碗裡頭沒擱冰,給阿寶的擱了冰塊。
阿寶捧著碗,低頭飲上一口,嘗著跟家裡煮的酸梅湯味道不一樣,用碗和勺都是半透不透的,像玉又不是玉。
阿寶不知是什麼,記在心裡等會兒問燕草。
等家去,說給戥子聽。
阿寶一邊喝冰酸梅湯,一邊謝裴夫人:「紅姨這一向也能好睡,也能吃得下飯,都要多謝夫人舉薦的醫婆。」
萬醫婆又來了兩回,藥還繼續吃,食補的方子又換了一個。
阿寶照著她說的多吃肉,每天一早還有燕草給她用牛乳煮的五白羹喝,腿抽筋也好了許多。
裴夫人笑了:「怎麼還叫我夫人,不是說了叫伯母。」
「伯母。」阿寶打小就討長輩喜愛的,大妞的娘,她就叫伯娘,裴珠的母親也稱一聲伯母,再尋常不過了。
裴珠舀了口湯,送到唇邊慢慢喝著。
「在家都幹什麼了?」裴夫人興致極好。
她孀居少出門,原先往來的夫人們也不好再登門,這幾年日子越過越冷清。
偏偏兒子和庶女也都是安靜的性子,上房裡尋常都笑聲都少,聽阿寶說話落珠似的,臉上笑容便多起來。
「嗯…我讀書寫字兒,打絡子做繡活。」今天她來還特意戴了裴珠送她的荷包呢,「跟我爹一起練鞭子。」
原來是午後練,天一熱午後暑氣蒸騰,磚地上根本站不住人,她便一清早起來練。
裴夫人知道她會武,還打聽知道皇后娘娘原來想把阿寶安排在五公主身邊,五公主便是好武的。
可她還真沒見過會功夫的女子,想問又怕失禮,總不能讓小輩給她耍套鞭功看看罷。
要這麼看,她身子好的很。
一想到阿寶身子好,心裡又把兒子拉出來罵一回。
直到陳媽媽說:「快放她們去玩罷,讓兩個小姑娘說說話。」
怎麼見著人還不肯撒手了,母子倆一個樣。
裴夫人嗔了陳媽媽一眼:「去罷,好好玩,想要什麼告訴丫頭們一聲。」
二人一出上房的門,陳媽媽便把方才瞧見的告訴裴夫人:「你是沒瞧見呢,哥兒戳在那兒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我都不忍心瞧。」
裴夫人又想笑又想嘆:「自打他學說話起,可沒有過罷?」
裴觀說話極晚,到兩歲多了還不說話,那會兒裴夫人每日發愁。人人都寬慰她,觀哥兒這是貴人語遲。
果然一開口就是整句,長到這樣大,有什麼都對答如流,還真沒見過他說不出話來的模樣。
「可不是!」陳媽媽嘆息,「哎,這可怎麼好。」
「咱們等的也差不多了,就再請官媒人走一趟罷?」選伴讀的事,也過去快兩個月了,當時提親有趁火打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