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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兒就像姐姐的小尾巴,姐姐到哪兒,她到哪兒,跟著螺兒出來,立在門邊:「姐姐實在心細。」
「燕草姐姐待我極好。」螺兒想都沒想,拿著鞋子奔回去,蹲身替結香換上。
結香由得她們幾個擺弄,口中還念念有詞,很快便收拾完了,走到阿寶的面前,咽了口唾沫:「姑娘,我去了。」
阿寶將她上下打量一回,沉聲道:「去罷,莫慌。就按告訴你的詞兒說。」
「就算露了餡,也有我在。」
結香得這一句,雖還惴惴,但也穩住心神,提氣邁出門去。
松煙一看出來的是結香,愣住了。
結香清清嗓子:「走罷。」
松煙張口結舌,這……他往裡頭望望,哪兒能瞧得見少夫人,只能瞧見重重簾幕。
「快帶燕草去。」
少夫人的聲音隔著帘子傳出來。
松煙咽了口唾沫:「燕草姐姐請。」
真燕草縮在內室,不敢邁出半步。
戥子去辦事,螺兒捂住心口,氣兒都不敢喘,屋裡一時落針可聞。
阿寶看了看兩個丫頭,輕輕一笑,對螺兒道:「茶涼了,再沏一壺來。」
螺兒惶然回身,就見姑娘半點不慌,隨手拿過桌上的書卷,連眉梢都沒抬動一下。
心中一面敬服,一面「哎」上一聲,撤下涼茶,跟妹妹一道再去煮水烹茶。
二人在茶房燒水,隔窗看結香跟在松煙後頭,穿過積玉水廊,緩緩往書房行去。
結香惶惶,松煙一路走一路心中動念。
他想的都一樣,燕草必是犯了事的,夫人要保下她,這才讓結香出來。
怪不得方才夫人讓戥子領決明出了留雲山房,說是到廚房要點心配茶去了。
這會兒山房中留下的,個個都是人精。
松煙去幹什麼的,書房裡人人皆知,眼見他領來的人是結香,青書一怔,跟著便回道:「公子,人來了。」
只說人來了,不說是誰來了。
松煙已然快步進門,話裡帶著笑音:「公子,燕草來了,夫人先問了幾句話。」
冷不丁出這事,自然是要問的,把方才換衣耽誤的時間也給混了過去。
蕭思卿遙遙望向水廊,來人背著光,瞧不清眉眼,只能見著一道淡雪青色的影子。
結香一直深埋著頭小步行來,進到屋中也不敢抬頭,壯著膽氣道:「婢子燕草,給公子請安。」
她一路都在念叨這句,這會兒說出來,一點磕巴都不打。
王管事眼睛一抬,就又垂了下去。
蕭思卿聽見這管聲音,握著摺扇的手猛然收緊:「這不是她。」
裴觀泰然自若,替他添了一杯茶:「這就是她。」
第150章 【二】
嫁娶不須啼
這不是她。這就是她。
二人仿佛在說禪語。
結香臨危受命, 進門時心頭打鼓,腿肚子打顫。
姑娘連知都沒知會姑爺一聲,萬一被喝破……她要怎辦, 燕草又要怎辦?
誰知二人仿佛心有靈犀, 姑娘讓她這麼來,姑爺竟也就這麼認了!
蕭思卿將結香看個分明, 但他尤不死心, 詰問:「賣你的人牙子姓什麼?」
結香一個激靈:「姓胡!是……是住在柳枝巷子的官牙。」
「你打哪來?賣你的又是哪一家?」
「打杭城來, 賣我的是清波門余家。」
問一句, 答一句,句句對答如流。
這些, 皆是方才阿寶讓燕草提前想好的詞兒。
人、事、時間,都能對得上。
前年戰事打得火熱,南北買賣難通,巨富都遭不住, 何況是小商人。
結香的原主人是做香料生意的, 余家也是香料商,哪怕蕭思卿再細究,問一些普通的香料常識,她也都能答得上來。
可這種事蕭思卿哪裡知道, 他望向王管事。
王管事垂手立著, 他方才還又泣又告,此時卻嘆聲:「公子,那便沒錯了,余家是香料商, 鋪子是前年年底關的張, 賣了家僕宅院還帳。」
蕭思卿面色鐵青。
裴觀掃了眼結香:「你下去罷。」
結香如蒙大赦, 飛快退出門邊,急巴巴就往阿寶屋中逃去。
「蕭兄……」
裴觀話音未落,蕭思卿拂袖出門,連告辭都不曾。
王管事留在後頭,點頭哈腰:「裴公子莫要怪。」
裴觀依舊神色自若,不以為忤,搖頭輕笑:「不怪,蕭兄是至情至性之人。」倒是燕草的親爹,大鬆了口氣的模樣。
越是找不到的,才越是放在心尖兒上。
王管事也不知裴觀這是夸呢還是損,但理虧的本就是他們,反覆躬身作揖,這才退了出去。
裴觀執盞飲茶,眼見松煙將人送出留雲山房,他這才擱下茶盞,起身往卷山堂去。
一路走一路思忖,蕭思卿究竟是從哪兒得的信?
結香早一步回來了。
她還當屋裡人這會兒必似熱鍋上的螞蟻呢,進門一瞧,只見榻桌上香爐菸絲裊裊,姑娘正坐在羅漢榻上。
走時她們才剛回家來,這麼會兒功夫,姑娘已然換了家常衣裳。
這當口,姑娘竟還想著換了身衣裳?
再一細看,上裳是件松落落的湖色琵琶襟襖,底下是條同色的褲子,這一身比方才回來那身寬大裙衫,更能活動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