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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英紅拿出一張單子,交到燕草手裡:「這是鋪子裡才剛送來衣裳料子,咱們先勾選,選完了叫他們拿貨來看。」
燕草接過,很快便勾出幾樣,仔細說給陶英紅聽:「辦喜事總得預備幾匹大紅色,織金的、遍地金的、閃緞的這幾樣,旁的呢就多定幾種姑娘愛的,還有顏色重些的,也好走禮送人。」
陶英紅點點頭,得虧有燕草這麼個丫頭:「交給你了,有你能跟過去,我還安心些。」
螺兒膽太小,結香原來就只是富戶商人家裡當差,戥子不必說,只有燕草行事規矩樣樣都挑不錯來。
從前聽人說寧娶大家婢,不要小家女。陶英紅只看燕草,就知道有幾分真。
燕草聽見這句,反而低下頭去,不接話茬。
外頭阿寶痛痛快快耍了套鞭子,出了一身薄汗,這才進屋來。結香絞了巾子遞給她擦汗,又換了身衣裳。
跟紅姨商量過年的事。
螺兒一直在屋子角落裡,替阿寶串鞋上的珠子,抬眼見燕草看著自己,螺兒一笑:「姐姐也喜歡?等我得閒了,也給姐姐串一雙。」
燕草搖頭:「我哪能穿這個。」她是看見螺兒,想到了她自己,螺兒的來歷姑娘都能寬待,那她是不是也能說實話。
夜裡阿寶歪在枕上,一頭濃密長發散開,螺兒替她擦花露養頭髮。
燕草端來了五白羹,阿寶接過去慢慢喝著,自打燕草做了這個,從春天喝到冬天,肌膚潤澤有光,比原來白了許多。
燕草接過螺兒手中的梳子,她欲言又止。
螺兒一看燕草的眼色,立起來退出屋去,在門口攔住了剛要進門的戥子:「姐姐等等再進去罷,燕草姐姐有話要說。」
戥子眨眨眼,燕草有什麼話說?
兩人等了一會兒,都沒聽見裡頭有動靜,乾脆回到自己房中去,結香點起炭盆,兩人一進屋,螺兒就問:「怎麼今天這麼暖和?」
結香笑了:「當然暖和了,姑娘屋裡不用的黑炭全分給咱們了,這一個冬天都不受凍。」
燕草待聽見屋外沒人了,這才放下手中的梳子,她本來坐在床前踏腳上,立起來跪下:「我有事瞞了姑娘。」
阿寶的五白羹才喝了一半,看燕草如此動作,放下碗,也正色問:「什麼事?」
燕草低著臉,難以啟齒。
「有什麼事兒不能說的?說罷。」
「我……我原來不是侍候姑娘的,我也不是京城裡的 。」
燕草這話說得沒頭沒尾,阿寶略一想才明白過來。
當時林家買人,跟人牙子說好了,給林家姑娘屋裡添的丫頭,都得是原來侍候過女眷的,夫人太太或是姑娘身邊的才行。
人牙子為了把燕草賣出來,說了謊?
「那你原先是侍候誰的?」
燕草一聽就知道阿寶想的什麼,她道:「不是人牙子說謊,是我說了謊。」
阿寶凝神靜氣聽著她說。
「我是杭城人,原來是……是公子書房裡侍候的丫頭。」燕草低著臉,燭火都照不見她的面目。
她說了這句,想起舊事,一時頓住。
「是因為京城的禍事,波及到你原來的主家?」阿寶輕聲問。
「不是。」燕草搖搖頭,「是公子要討少夫人進門,老夫人把我賣了。」
老夫人把她叫到上房,婆子伸手給了她兩耳光。
「你老老實實自然能抬個通房,偏偏發夢想當主子?」
上房別的丫頭就那麼看著,還有人奇道:「這模樣,也能當狐媚子?」
燕草也知自己並不美貌,挨了打捂著面頰,不等她辯駁,就被婆子架了出去,連她站過的那塊織錦地毯,都一同扔了出來。
燕草思及往事,胸膛不住起伏。
一句話便將她輾轉多地的辛苦全部說完,可其中未盡之意,阿寶也聽明白了。
「那又怎麼了,那是原來的事,你如今不是很好麼?」辦事妥當又貼心,屋裡屋外一把抓,當管家娘子那也是綽綽有餘的。
「原來的舊事咱們就當翻篇了,我不計較那些。」
「我知道姑娘不會計較,這是我的福氣。」可她有件一定要說的事。
「我的名字是在人牙子那兒改的,年紀也少報了兩歲。」為了不讓公子找到她,可公子真的會找她麼?
阿寶又點點頭:「改過就改過,啊!你是不是也想找爹娘啊?」戥子就想找爹娘,燕草這樣大了被賣出來的,想找爹娘還更容易些。
「我是家生子,六歲選進宅中當差,七歲進書房當差侍候公子。」她不光會讀書寫字,琴棋書畫合香制墨,公子學的,她也都學了。
二人其實是一起長大的。
可她一個丫頭,怎麼敢跟公子?
阿寶還是不懂,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我……我……」燕草把牙一咬,「我被收用過了。」
所以她拿的是二兩通房姨娘的月例銀。
她一個被收用過的丫頭,怎麼能跟姑娘嫁到夫家去?
第79章 主意
嫁娶不須啼
懷愫
燕草說完這句, 雙目緊閉,淚水順著面頰流到腮邊。
阿寶伸手將燕草拉起來,按住她坐到自己身邊, 輕聲問她:「是他強迫你的?」燕草一個當丫頭的, 主子說要收用,她能有什麼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