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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煙已經備好了洗澡水,裴觀一進門,他便遞上巾帕。
裴觀一面擦汗,一面問:「可有來信?」
除了給家裡寫信,他也給同窗同榜們寫信,有些是為談修書的事,寫完便會提兩句監生入六部的事。
陸仲豫問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說著虛指指國子監祭酒的院子。
「不能急。」起碼得先送兩批監生進六部之後再說。
原來要動宋述禮極難,他任祭酒縱鬧出過人命,當時沒被懲戒,隔了幾年去翻舊案,時機上不對。
死個把學生,不論是舊帝還是景元帝,都不會當件大事處理。
除非有新案發生,再將舊案翻出,才能將他咬死。
如今卻不同了,裴觀手裡有他貪污的實證,景元帝生平最恨貪腐。
死了學生參不倒他,貪腐卻一定能讓他倒台。
青書取出信來:「有一封從餘姚來的,一封從山西來的,還有韓公子送來一封信。已經都擱在公子案上了。」
他一挑眉頭,韓征給他寫信?
「知道了。」依舊還先去沐浴,換了身乾淨的袍子,坐到桌前。
先拆前兩封信,看完夾上小簽,將二人要的書記上,晚一些再回復。
最後拆了韓征的信,取過信封用刀裁開封口,探手去取,又是一個信封。
待見到這封信上的落款,裴觀捏著信封,一時怔然,她給他寫信?入手這麼厚,她會說些什麼?
這……不合禮數的。
青書進來添茶,見公子拿著個信封不斷端詳,奇道:「公子不拆開?」透過信封就能知道裡頭寫了什麼?
裴觀清清喉嚨,揮退了青書。
窗外暮色漸起,屋內有些昏暗。
他先撥亮了燈火,又用巾帕拭過手,跟著才用銀刀劃開信封封口,從裡面取出信紙,拈指一數,竟寫了三張。
是林家又有了什麼為難的事?想讓他幫著拿主意?
將信紙攤開,入眼先看字,一看便輕聲一笑。
怪不得得寫三張紙,這字寫得大了些。但架子還是有的,算一算她習字才剛四個月,寫得這樣,已經算是勤奮。
待看到信中寫了什麼,裴觀神色一滯。
起因經過她都寫了,用辭自然既不雅,也無韻,只能算是把事情給說明白,全篇最後一句寫著。
「裴六郎,你是條講義氣的好漢。」
松煙倒了洗澡水,將冷麵小菜擺好,問青書:「公子還在回信?」
這都過了飯點了,還沒回完?
青書點點頭,也不知是什麼要緊的信,他方才想去叫公子用飯,就見桌邊疊著幾張寫廢了的信紙。
一向落筆成書的公子,正提筆凝眉苦思冥想,在紙上寫兩句,就又拿起放到一邊。
什麼文章?這麼難作?
第59章 盤查
嫁娶不須啼
懷愫
裴觀這一坐, 就坐到了國子監熄燈的時辰。
蹙眉將那三張信紙反覆細看,她身邊有個丫環原來是寧家的,會是哪一個?
裴觀連這十年中自己的身邊有哪幾個丫環都不記得了, 又怎麼能想得起來她身邊有哪些人。
這個人同她後來生病有沒有關係?
寧家獲罪之後, 寧氏一族就再無聲息,不論男女, 直到他死時, 都再未聽到過寧家人的姓名。
他想細問, 譬如那丫頭是不是家生子?外頭買來的與家生子不同。再譬如是經了哪個人牙子的手?還有她原來侍候的是寧家哪一位?
可這些若是寫信問她, 又不合適。
只得另外想辦法,讓青書去京中牙行打聽打聽, 便能知道林家現在這些丫環們,舊主都是誰。
裴觀皺眉,怎麼原來他竟沒想到?
實是她身邊那些丫環,都老老實實悄無聲息的, 從跟進裴家到各自嫁人, 從沒鬧過一點事。
又或者鬧過,但他不知道?
這一思索,便坐到遠處學舍打起熄燈鑼,「咣咣」聲在山間悠遠迴蕩。
松煙打了個哈欠, 青書用手肘捅捅他:「公子究竟寫什麼呢?」
「我哪知道去!」
寫到一半倒也知道出來扒拉兩口面, 吃完又坐回去了,這半天也不知寫完沒有。
公子除了大病初癒時夜夜燒蠟續晝,三更天都不帶安歇。這些日子以來,書房的燈火好久沒亮到這麼晚了。
裴觀自覺這封信的份量頗重, 這些詞句雖無典無韻, 卻在他心中回還往復, 嚼了又嚼。
她贊他高義,他也想贊她的眼界與心胸,林家果然是一脈相承的清正家風。
青書還當今天得燒燈到半夜,打了盆涼水擦臉,松煙手掌沾水拍拍面頰,輕聲道:「會不會是未來大舅爺,給咱們公子出了什麼難題?」
可未來的大舅爺是個武官,能出什麼難題讓公子都解不了?
兩人剛說完,就聽裡頭要茶。
松煙送茶進去:「公子,這都快三更了,明兒還要講經呢。」
「這就三更了?」裴觀抬眼望向窗外,外面夜黑霧重,窗紗上撲了許多蟲蛾,他吹滅桌上燈火,「那歇了罷。」
把方才他在寫的那張紙也擱到廢稿裡頭。
松煙目光掃過那疊廢稿,又趕緊收回,合著公子點燈枯坐,寫到了三更天,什麼也沒寫出來啊!
第二日陸仲豫一早便提溜著食盒到裴觀的小院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