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頁
裴觀道:「你先回去,等天亮了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替我照顧母親, 要是聽見什麼動靜, 別管也別害怕。」
阿寶一雙眼睛望住他。
裴六郎每次都讓她照顧母親, 好像是託了她一件正經的事在做,可母親還會反過來照顧她。
「嗯。」她勉強點頭, 握著鞭子離開書房,還翻窗戶回到卷山堂。
戥子到這會兒已經連輸了九把牌了。
阿寶出去了,她哪有心思學什麼雙陸,結香倒是樣樣都會些, 只是樣樣都不精, 螺兒也一樣,大家只好摸骨牌比大小。
燕草抓了把花生:「咱們就拿這個當錢。」
雖是為了守夜,可到底是孝期,要是傳出去, 對姑娘名聲不好。
她還特意囑咐了決明:「咱們是吃花生, 可不是賭牌。」
決明小臉兒上還留著淚痕呢,幾個姐姐抽牌數比大小,決明給她們添茶拿點心。他總挨在戥子身邊。
點頭乖巧道:「姐姐們放心,我半個字也不會說出去的, 誰問都不說。」
結香咯咯笑起來:「咱們可不怕的, 你要是敢說出去呀, 那我也說出去,就說決明小子聽見捉賊鑽床底。」
把決明鬧了個大紅臉。
戥子面前的花生全都輸光了,這一局又是結香的手氣最好,她手邊花生果子堆成了小山:「真是,偏偏不能來錢。」
燕草看戥子神思不屬,玩笑一句:「要來真錢,咱們可就三缺一了。」
「戥子,給我倒杯茶來。」裡頭阿寶一出聲,戥子如蒙大赦。
她連聲答應,急趕到內室去,就見阿寶已經換下衣裳,坐在床上了。
戥子一面提壺倒水一面問她:「怎麼樣?捉著賊沒有?」
阿寶先沖她點點頭,又沖她搖了搖頭。
兩人打小一處長大,一個眼色戥子就知她心意,鬆了口氣道:「姑娘要不要用點心?」白日給老太太侍疾,只吃了頓午晚飯,一天兩頓,到這會兒,她早就該餓了。
阿寶卻一點也不覺得餓,她搖搖頭:「不用。」
她不吃東西,比翻窗出去,更讓戥子驚訝。
「這都好幾個時辰了,真不吃呀?」她們幾個只是在外間坐著玩鬧,都快把一匣子點心吃完了。
阿寶搖頭:「不餓,你們也都散了罷。」這會兒回房,還能再睡上一個時辰。
她往床上一躺,藏身在水墨帳幔中,心裡說不出的煩悶。
心中明白裴觀是待她好,可她不想要這種好。
戥子退出內室,燕草立時問:「姑娘是不是肚子餓了?」她估摸著也該餓了。
她們方才煮茶的時候,把小爐子挪進了梢間,做些簡單的吃食還是行的。
下一把細面,或是把煎餅子熱一熱,也能勉強填填嘴兒。
戥子搖搖頭:「說不餓,不想吃。讓咱們散了,都回去歇著。」
幾個丫頭一聽,把桌上的果瓜果仁都收了收,倆倆回屋去睡,今兒夜裡這麼鬧騰,卯時也一樣要起來守喪哭靈的。
決明還不敢,他央求戥子:「姐姐,我能不能睡你們屋裡?」
惹得螺兒掩口,牽住他往屋外走:「成啊,我跟戥子擠一擠,你睡我床上。」
外頭賊也拿住了,幾個丫頭說笑著出門去,不過片刻,屋中又靜悄悄的。
阿寶拉過被子,蒙上了臉。
卯時未到,燕草就來叫阿寶起床,她推門進來,輕聲告訴阿寶:「天剛亮的時候,夫人派了人來,問咱們夜裡如何,我已經回應了。」
側頭就見阿寶已然坐在妝鏡前,一怔:「姑娘可是未睡?」
阿寶搖頭:「眯了一陣兒。」
鏡中的阿寶眼下是有些泛青,顯是沒睡,燕草也不多口,替她盤起長發,守孝不能用脂粉,只在發上簪支銀釵。
戥子已經提了食盒來。
眼看阿寶吃了菜粥米糕,她這才鬆口氣。心裡猜測是不是姑娘偷偷出去,被姑爺給教訓了?兩人吵嘴了?
阿寶用完早飯,到靈堂前去,跟裴三夫人和珠兒一起哭靈。
珠兒眼下也有些泛青,她一見阿寶就道:「昨兒夜裡聽說鬧賊了,你住在留雲山房,跟南邊書房離得近,嚇著了沒有?」
裴珠替她憂心了一夜,阿寶這才笑了笑:「我不怕,鬧賊有什麼好怕的。」
「真不怕呀?」裴珠覷著她臉色不似作偽,她一直知道阿寶膽子很大,沒想到她膽氣這樣壯,自己拍了拍胸口,「離得我這樣遠,聽那動靜都有些慌。」
她院裡的兩個粗使婆子,把門守得牢牢的,幾個丫頭在屋裡陪了她一夜。
阿寶問:「你還怕不怕?要不要我過來陪你睡?」
裴珠一喜:「真的?」反正守孝的夫妻本就要分開睡,她光明正大占著阿寶。
「那好,我備些小點心,說好了,可不許反悔。」
「說好了!」阿寶重重點頭,她今天不太想見裴六郎。
裴三夫人在前面聽著,嘴角微微翹起,還不知道兒子肯不肯放人。
哭過一輪,到後頭稍歇片刻,決明著急忙慌跑來找阿寶。
「少夫人!請您救救松煙!」
「松煙?他怎麼了?」
「書房裡遭了賊,松煙哥正在挨板子呢!」
這就是裴六郎說的動靜?
阿寶略一思量,明白這來,這是作戲,那東西不論是真是假,松煙挨了打,假的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