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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祖父書架上的書浩如煙海,他們沒來得及將每本都打開看過。
裴觀走到書案前,拿起案前那一疊紙,紙上墨跡尤新,是祖父這些日子新寫的,他翻了幾頁,又看了看桌上擺著的書冊,目光微凝。
這紙上寫的都是一本書里的東西,但桌上卻沒有這本書。
祖父大病之後確實愛讀佛經,書桌上擺的也都是佛經,可他寫的卻是《關尹子》,道家典籍。
裴觀過目不忘,一眼便知。
此經有九卷,祖父連在第幾卷都告訴他了,紙上寫的都是第九卷 上的經文。
裴長安拿出食單:「六少爺,都在這兒。」
「嗯。」裴觀伸手接過,坐到書架邊的圓椅上,一張一張翻看,時不時蹙眉,「用了黨參燉鴿湯?」
裴五一驚:「怎麼?黨參不成?」
裴觀搖搖頭:「倒記不真了,前幾個月並沒有用過黨參。」說著他走到書架前,取出幾本藥典來。
當著裴五的面,研墨鋪紙,把食單上幾種可能相衝的藥材都一一寫下,又一一查證,還時不時問上一句:「五叔看看這個。」
裴五先還有耐性看著他,他已經忙了半宿,精神不濟,又想趁著機會趕緊去翻翻床板。
他跟老四,雖是親兄弟,可這東西要真讓老四找著了,娘還不知會怎麼分,老四可有兩個兒子呢。
他給身邊的長隨使個眼色:「你在這兒侍候六少爺,我去裡頭守一守老太爺。」
裴觀心中一亮,看來裴長安已經是四房五房的人了。
也由得他去,他立起取書,又將用過的書放回,來回幾趟,就在長隨的眼皮子底下,將道經取了出來。
光摸外頭的書冊一點異常也無,裴觀臉不變色,翻開書封,指尖刮過書頁,摸到書頁中夾著的薄冊子。
將小冊納入袖中,又將書冊打亂。
恰在此時阿寶送了吃食來,東西轉到阿寶手裡,神不知鬼不覺帶了出去。
裴五親自收拾起床帳被褥枕頭,一無所獲,裴長安嘴裡說的那份能發千筆帳的好東西,究竟被老爺子藏在哪兒?
恨不能把床板也拆掉,看看裡頭有沒有夾層。
長隨來報:「六少夫人給六少爺送飯來。」
「兩人說了什麼?」
「倒沒說什麼,六少夫人讓六少爺別太傷心,多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六少爺讓六少夫人回去的時候仔細路滑。」
「誰要聽你說這些!」裴五一擺手,「那他在書房裡?拿過什麼沒有?」
「不曾,一紙一筆都沒拿過。」
從方才到現在也不過半盞茶,裴五親眼看著的,那還能有假?
「去,問問前頭靈堂擺好了沒有。」
跟著便是守靈、燒紙,裴觀跪在蒲團上,眼觀鼻,鼻觀心,誠心替祖父燒紙。
紙隨火化,火星飛濺,看著暗夜中升騰的紙灰,裴觀心中靈光一現。
上輩子,他父親被污寫詩污衊景元帝,家中書房被翻撿過好幾回,為的難道就是那本冊子?
立時叫來青書去取了件斗蓬:「讓長勝送來。」
青書一怔,點頭應下,等陳長勝來送衣,裴觀避過人,對他道:「你去查一查裴長安。」
陳長勝有些吃驚,老太爺剛過身,公子就要查裴管事的兒子。可他自來話不多,公子吩咐什麼,他便去做什麼。
陳長勝一點頭:「是。」
東西已經在他手裡,若能查出端倪,待大伯回來,一併交給大伯。
裴觀守了一夜一日,第二天天黑才回到留雲山房去,進了門才想起阿寶還在松風院,他吩咐決明:「將少夫人請來。」
阿寶帶著食盒來的,她也熬了一天一夜,可她精神尚好。
見到裴觀,腳下一頓。
「怎麼?」裴觀微怔,跟著抬手摸臉,「是不是嚇著你了?」眼圈微青,下頷一圈鬍渣,目中也無神采。
阿寶打開食盒:「你快吃點罷。」盒蓋一開,油香撲鼻。
裡面是同塊煎得金黃噴香的油餅子,有豆腐粉絲餡的,還有香菇餡的。
廚房的手藝沒話說,香菇切得大塊些,嚼起來嘴嚼肉粒差不多。
松煙青書一看見少夫人進門,便退了出去。
裴觀不著急吃東西,伸手將阿寶拉進內室,摟著她的腰,拉她坐到膝上。
阿寶臉上一紅就要推他,裴觀道:「我不幹什麼。」說完埋到她頸項中,額角鼻尖貼著她肌膚溫軟處。
深深一嗅。
阿寶臉更紅了:「我出汗了,不好聞,髒的。」她也在後堂哭靈,出了一身汗,她又不愛用香粉。
「誰說不好聞。」乾淨得很。
阿寶只好由著他去,覺得脖子直痒痒,但她一動也不動。
裴觀深吸口氣,熱氣就噴在阿寶頸間,這下她忍不住了,脖子一歪,咯咯笑出聲來。笑了兩聲又忍住:「這可不能怪我,這是你招我的。」
說著伸手摸了摸裴觀的青鬍渣,從下巴一直搓著他的肉,「你先吃東西,再好好歇一歇,大伯母說了,大伯最快還得三天才到,二伯更遠些,姑母那邊也給小輩們送信了。」
裴觀點點頭,不等他問,阿寶便從袖中取出那本小冊。
還正色對裴觀道:「我沒有打開看過。」
「打開也無妨。」只是怕她看不明白,被別人套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