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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有挾著就吃了。
韓征先到後院去看陶英紅。
母子見面,陶英紅眼圈一紅:「快給你爹上柱香。」
韓征上香拜倒,結結實實磕三個頭。
陶英紅這才拉他起來細看,瘦了黑了,也精神了:「娘給你做的鞋子,你收著沒?」
當兵的最費鞋,陶英紅只要有空就做鞋子給兒子。崇州小院收著一箱鞋子,偶爾也有機會往前線捎帶,可這種東西,能不能到都看運氣。
韓征自然沒收到過,可他捨不得娘傷心,點頭:「收著了,就是後來我腳大了,穿不了。」
陶英紅是照著亡夫的腳寸做的,低頭看看兒子的腳,已經他爹寬了:「你比你爹生得高。」
「我看阿寶也高了,高了這許多。」他拿手比劃一下。
「那可不,她長得可快著呢。」不見的時候不想著,一見到兒子,陶英紅就想到兩個孩子的親事。
何必到外頭去尋呢?
「你姨父呢?在前頭吃酒?」說著就帶兒子到前面。
一家人隔了四年,終於又坐在一起吃飯。
「咱們騰字營,頭一個打進宮城,好傢夥,你是沒瞧見皇宮有多氣派!」韓征一面吃肉一面跟小妹妹炫耀。
「那你見沒見到妃子?」崇州人人都知小皇帝要殺穆王爺,王爺起兵南伐的時候,連三歲小兒都能背檄文。
據說小皇帝窮奢極欲,最好女色,一年便要一採選。
「那倒沒有,都在大殿裡關著,我聽人說,個個都長得跟天仙似的。」他們將皇城團團圍住,還是沒能活捉小皇帝。
小皇帝一把火燒了崇英殿,直燒了三天三夜,只撿出幾具燒焦的人骨。
為了這,到現在騰字營的封賞還沒定下來呢。
阿寶哪聽過這些,她微張著嘴,不住問:「還有呢還有呢?」
陶英紅看兩個孩子湊在一塊說個不停,微微笑了。
這要是能親上作親,該多好。
林大有也在看女兒,離家的時候,她才有馬腿高,幾年不見都比馬籠頭高了。
他嚼塊豬頭肉,又大喝一口酒,放下酒盞,對陶英紅笑道:「已經有好幾家,來跟我說親事了。」
第3章 林氏(修
嫁娶不須啼
懷愫
裴家堂前有兩株百年玉蘭,花開時玉盞萬朵,如月中堆雪。
京城無人不知裴家這兩株閬苑羽衣仙,每歲花時,裴府總會摘下玉盞分送親友。
今歲玉蘭又到盛時,無人摘折,玉瓣鏽地。
裴觀大病初癒,臉色微白,披著件石青斗蓬大踏步走在前面。
小廝提燈追著他照路,書僮松煙抱著手爐趕上,一行人在夜中疾走,誰也不敢出聲。
城破之前,公子驟然病倒,病勢洶洶,夢中還不住說著聽不懂的糊話,把老夫人急得昏死過去。
下人們先是怕主家獲罪,要被拉出去發賣。
等到城中日漸安穩,公子的病還不好,下人們就又都在暗暗猜測,難道裴家預備要發兩次喪?那可真是倒了橫樑又倒金柱。
裴觀一腳踏在滿地玉蘭瓣上,行過「克嗣徽音」的匾額,疾步走進祖父書房內。
書房後室燒著兩個碳盆,裴如棠躺在搖椅上,腿上蓋一條羊毛褥,懷中抱著手爐,還覺得春寒侵骨。
見孫子來了,對他微微頷首。
裴觀剛要躬給祖父行禮,裴如棠沉聲道:「你過來。」
裴如棠纏綿病榻多時,早已身似朽木,面如枯葉。
低頭悶咳幾聲,喉中痰意難盡。
裴觀趕緊奉上清茶,又捧起水盂送到祖父口邊接痰。
裴如棠搖頭不用,伸手拉開枕邊格扇,取出一張紙箋。
嗡聲道:「你與寧家的親事不成了,這些是我替你選中的,你自己擇一個。」
一張雪浪箋上,三五個名字。
裴觀還記得祖孫倆的這場談話,也記得最後祖父為他選定了林家女。但他當時並不能全然明白祖父的苦心。
等到明白過來,也已經走了許多彎路。
裴如棠見孫子默然,喉間一響,吐出口濁氣:「咱們家眼下有兩條路可走,你可知是哪兩條?」
裴觀抬眉:「第一條是辭官還鄉。」退居田園,或可保得幾日太平。
「第二條是忍辱蟄伏。」伺機而動。
裴如棠闔上眼:「你選一個罷。」
這是祖父臨終之前給他的試煉,但他當年沒能通過,祖父必是心灰喪氣,很快就撒手離世。
裴觀伸手接過,捏著那張紙箋,粗掃一遍,林氏的名字藏在其中。
其實他不必非選林氏,祖父將差不多的人選都算在內了,這些人後來是升是貶,官居幾品,他自有本帳。
但再看一次,林氏也依舊是最佳選擇。
「我選林家。」
但見裴如棠精神一振,他睜開眼,看著孫子緩緩頷首:「你明白了。」
他這個孫子,自來極看重讀書人身份,先頭的寧氏又是打小看好的人選,門第品貌才情,樣樣都是天作之合。
而這張紙上的人,旁的暫且不論,只論門第,沒一個堪與裴家相配。可如今孫輩中最拔尖的人材,也只能在這裡頭挑。
原還怕他書生意氣,壓著他娶,不如讓他心甘情願的娶。
「孫兒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