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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們湊在一處玩樂,或是摘花,或是折柳,時不時便有孩童笑鬧聲順著水面傳到水閣中去。
京中人家說媒結親,除了靠媒婆,便是靠這些宴會。
大傢伙都少有如此安閒的時候,座中人還提杯賀裴三夫人:「要不是裴夫人,咱們也沒這般和樂,先祝裴夫人一帆風順。」
裴三夫人也是許久沒這樣辦宴了。
席中人先誇她兒子,跟著夸女兒的親事,最後誇她兒媳婦能幹,這樣一場宴席,處處井井有條。
看模樣神態,哪有半分扭捏,全然不似小家出身。
幾個彼此相熟的夫人坐在涼亭中:「可見外頭的傳言作不得真,這模樣這才幹,拿出去也算數一數二了。」
單要說相貌嘛,那確實不是國色天香,可站在裴珠的身邊,竟沒被壓下去。
而是任誰瞧了,都要說一句春蘭秋瑛,各擅勝場。
「要我說,這一位才是真正有福的呢。」其中一位夫人,用目光指了指正站在水閣平台上的阿寶。
外頭都傳是林氏女無福,這才進門三日就剋死了裴家老太爺,守了一年孝。
「裴家老太爺要是活著,探花郎不得在國子監多窩上幾年?哪能年紀輕輕就進翰林院?」
這話說的促狹,分明是在調侃景元帝心眼小,可這又是大家都默認的事。
「你們瞧瞧,她爹升官了,她那個表兄也升官了,她丈夫還升官!一個比一個升得高。」那位夫人雙掌輕撫,「她不是有福之女,是什麼?」
另兩個出聲附和,越想越是。
「就也是吳夫人眼淺,萬事豈能不看長遠。」命好不好,哪能只看三四天的事呢。
「可不是,你就瞧吳家那個媳婦,哪回見她肚子不挺著?這臉越來越黃,咱們自己經過受過,生產是走過鬼門,再是好生養的,也不能這麼接連著生!」
看孟氏的樣子,就知她氣血兩虛。生孩子的虧空,那得盡力補才能補回來,這麼連著生,補都補不回來。
「她倒還有臉念叨裴家許家,裴夫人能給庶女結這一門親,真是難得。」
三人湊在一起,喝著茶吃著點心,說些閒話。
正說得開懷,聽見平台前一聲驚呼,坐得最近的那位夫人立起來,張頭就見清水平台前圍滿了人。
「有人掉下去了!」
「誰掉下去了?」
人擠著人,連誰掉下去,掉下去幾個人都瞧不清楚。
阿寶本立在水台邊,聽見響動箭步上前,見人把平台圍得水泄不通,她眉頭一皺,高聲道:「散開!」
丫頭們聽見她的聲音,紛紛上前來幫手。
戥子緊跟在阿寶身後,伸手撥開人群,就見落進水裡的是個梳雙丫髻的小姑娘,瞧著不過七八歲的年紀。
她的夥伴們站在欄杆邊,膽小的已經哭了起來。
阿寶左右一望,見花叢地上橫放著幾杆長竹,長竹頂上掛著網兜,是清掃院子的婆子們用來撈池中落葉的。
她單手提起來,立到石欄杆上,把長竹伸進水中:「抓住杆頂!」
網兜只是用來套落葉,兜兒太小,女孩太大,套不住人,但能讓她抓著竹杆頂端,好將她從水中撈出來。
四周俱是驚呼尖叫聲,那女孩又在水中,四肢撲騰個不住,根本聽不清岸上人在說些什麼。
「噤聲!」
這聲一出,四下里漸漸靜下來。
其實看見孩子落水的人並不多,只是惶恐害怕一人傳一人,個個都當出什麼天大的事。此時四下皆靜,個個屏住呼息,就只聽見水聲。
裴珠陪在裴三夫人身邊,裴三夫人問:「怎麼樣了,人撈起來沒有?」
裴珠白著臉搖頭:「聽動靜像是沒有,已經去叫人了。」
人還沒來,就聽見又一聲「撲鼕」入水聲,裴三夫人握著裴珠的手立起來:「怎麼?又有人掉下去了?」
裴珠也不知,隔得片刻小滿來報:「少夫人跳下去,已經把人撈上來了。」
這兩句,驚得裴三夫人說不出話來。
原是阿寶拿著長竹,那女孩也確實抓住了。
可阿寶有力,那女孩卻無力,竹杆入水又滑,她身上衣裳又濕,抱了兩回,又都滑脫開來。
阿寶便用長竹一戳,水深不過半杆高,那女孩兒腳不著地,但她卻勉強可以。真等會水了的小廝來救,還不知要嗆進去多少水。
乾脆跳下去,果然貼著橋的地方,水深只漫過她胸口。
溺水的人力氣極大,抓著了什麼就要把人往上拖,阿寶一胳膊將那小姑娘抬起來,又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沒事!」
小女孩這才停下,阿寶胳膊上已經被她撓了好幾下。
她在水中只見眼前紅綠色的人影不住晃動,腦門挨了一下,這才知道已經有人將她撈了起來。
水沒嗆進去多少,咳嗽過後,哇一聲大哭:「娘!娘!」
岸邊的婆子丫頭們先將女孩拉上去,跟著再將阿寶拉上去。
丫頭們拿來軟毯斗蓬,軟毯將女孩裹起來,斗蓬罩在阿寶身上。
二人身上都是一樣滴水,阿寶抹了把臉上的水,渾身透濕還指揮若定:「甲組的人把這地沖沖乾淨,乙組的人把孩子們都帶到花廳去玩,不許再靠水邊。」
為辦宴席,她把傳菜的,侍候的,引位的,分成了甲乙丙三組,忙中就不出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