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早年爹在外遊歷,收集了不少醫書,家裡不缺書的,逃難的時候,爹只帶走兩本珍貴孤本,其餘封箱藏在柴房裡。
是夜,許問楓挑燈苦讀的與此同時,倉河鎮一室宅門中,傳出悠揚婉轉的絲竹之音。
正廳。
「二爺,可有合眼緣的?」歌舞酒色中,耿義眯起一雙腫泡眼,小心翼翼詢問上首的公子。
上方正位誋坐著一名弱冠之年的男子。
男子面如冠玉,卻見眼眸陰鬱流泄,破壞了一二分俊美,透著一股子危險,似草叢裡色彩斑斕的蛇。
他姿態散漫隨意,神情冷漠,正眼都沒瞧耿義。
見此,善於揣摩主子心思的耿義便知,這些個不遠千里弄來的舞姬沒一個入二爺眼。
一群廢物,跳的再好看有什麼用,跳不進上頭那位的眼裡,一文不值。
嚴榮站在角落陰影處,手握劍柄,一動不動。
耿義端起酒鼎,微微躬身行至他側下方,笑容諂媚:「二爺奴敬您一杯,預祝二爺早日得償所願。」
陸譽微斂眉眼,這才施捨了他一個眼神,卻也並不執杯,冷冷道:「沉湎享樂,你可還記著三日之期?」
耿義心頭一驚,額頭布一層密汗:「小人豈敢忘,小人即便是忘卻親爹親娘,也萬不敢疏忽二爺交代之事。」
「嗯。」陸譽淡淡瞟一眼廳中賣力扭動身姿的曼妙舞姬,眼中透著沒趣兒,倏然起身,廣袖拂過出得門去。
嚴榮如一道影子隨行其後。
耿義哈腰屈膝相送,待陸譽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里,他方才緩緩直起腰,面容上再遍尋不著諂媚之色,那雙略顯浮腫的魚泡眼滿是忖量。
政權更迭,前朝皇商自是作廢,要重作選拔。
皇商好處數不勝數,如減免商稅、承辦軍需糧食、軍需品、鹽巴等事關國計民生重要的物資採購,壟斷由朝廷經營的重要產業等。
壟斷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倘若有幸得到皇室的信任,成為直達天聽,既富且貴的皇商不是痴人說夢,有過先例的。
為了爭奪這塊香餑餑肥缺,各方富商巨賈卯足了勁,隴西郡陸家,同樣緊鑼密鼓上足發條,只待最後一衝刺,一飛沖天。
陸家現今的掌權人,嫡出僅兩子。
一個派往涸陵府城管理家族生意,一個被遣往倉河鎮,歷練打磨,為將來的繼承權做一個考評依據,做的好就是加分項,反之,自然是要減分的。
二爺不知在家中犯了何錯,被調派至倉河鎮。
說是調派,其實與發配無差,雖說倉河乃重鎮大鎮,但與府城相比,到底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二爺急於立功,將功補過挽回頹勢。
他是二爺的人,主子倒霉,他跟著倒霉。
很簡單的道理,二爺有肉吃他才有湯喝。
往上百年,此界並不抑商、賤商,相反由於改朝換代過於頻繁,田野荒蕪,人民流亡,府庫空虛,廩無積粟。
糧食和財富大多數集中在世家望族和各大巨賈手中。
二爺所在的陸氏家族便是隴西郡富甲一方的巨賈,便是郡守、郡尉都要予幾分薄面的人物。
————
三日之期一晃而過,許問楓捏著那張薄薄的配方紙,感覺自己蒼老了三歲。
種田苦,讀書何嘗不苦,前者費體力,後者消耗的是腦力。
都不是啥好差事。
諸如此類的事再不想經歷第二次。
第二十五章 正主露面
鎮口,榕樹下。
嚴榮宛若一尊石雕立在那兒,筆直紋絲不動。
遠遠看見那廝,吳滿貫撇撇嘴,在他姐耳邊低語吐槽:「裝逼被雷劈,看到他那張陰嗖嗖的臉就討厭,跟個陰兵一樣。」
許問楓心說,槽點吐的還挺準確,可不就是閻王手下的陰兵嗎。
待兩人走近,嚴榮面無表情轉身:「隨我來。」
吳滿貫在他背後無聲吐舌頭做鬼臉,對那個動不動就要殺他全家的男人,可以說是怨氣衝天。
果然還是孩子啊……許問楓覺得幼稚的同時,眼神也警示著吳滿貫,示意他安分點,以免節外生枝,她只想此間事了,回家躺平吃吃喝喝。
嚴榮帶著他們走後門,進了一間宅邸。
入了偏廳,耿義正歪在老爺椅上剔牙,見著嚴榮連忙丟掉竹籤,擺正姿勢,笑容燦爛的請他入座,急聲喚人奉茶。
許問楓眼帘輕抬,思疑,就是這麼個玩意打擾我閒適的生活?
不像不像,此人在嚴榮面前沒有半點主子的威嚴,反倒散發著些些許許舔狗的味道。
耿義睜大魚泡眼打量吳滿貫:「這就是那小子?」
嚴榮嗯了一聲。
耿義又看看許問楓,結果看了個寂寞,姑娘的腦袋恨不得垂到肚臍眼去,看不清相貌,約摸丑得無顏示人:「這是他那同夥?」
許問楓:「……」
嚴榮再嗯一聲。
耿義招手:「你二人,上前說話。」
許問楓向前挪幾步,她一動吳滿貫跟著動,打一踏入宅子,吳滿貫全程戰戰兢兢挨著他姐。
他姐已經給他惡補過課,封建王朝之下,權貴享有至高特權,律法只是用來規範約束平民的工具,權貴說踐踏就踐踏,說藐視就藐視,他們凌駕於律法之上,爾等賤民稍有行差踏錯,一個不高興就給你打殺了,還沒地兒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