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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梢的人豁然暴露在視野中。
來人體態英武,即便乍然暴露,神情也不見一絲慌亂,他手按住劍柄,立在雨中沉靜地與彎腰撿錢的許問楓對視。
吳滿貫腳跟腳而來,看見對面的人,神色立時變得驚惶起來,他是單純卻不傻,一眼看出尾隨之人不簡單。
惹上大麻煩了!
嚴榮收回落在許問楓身上的目光,轉移到吳滿貫臉上:「你們既已識破,我不妨明說,交出染織秘方,可活。」
他的目光似一把扒皮拆骨的刀,直讓人不寒而慄。
吳滿貫手上擋雨的葉片啪嗒掉落在地:「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嚴榮語氣淡而冰冷,摁在劍柄上的手指微微一動:「你知道。」
仿佛他再敢多說一句冗詞贅句,劍即出鞘,人頭落地。
吳滿貫強行壓制上下打顫的牙齒,帶著哭腔道:「我真的沒有什麼秘方,頭年我們家逃難到江南一帶,實在活不下去了,我爹把我賣進一家紡織製衣家族做工,走的時候趁亂偷拿了幾件,你要我可以把剩下的都交給你。」
嚴榮沒一個字廢話:「想活,配方交出來。」
如此難得一見的頂級精品,怎麼可能隨意教人偷了去,再順手贈與小乞兒,稚子可惡,竟敢出言哄騙於他。
許問楓心知肚明,這套謊言難以取信於人,不過信不信是一回事,但總得有個說辭,像吳滿貫那樣的家庭斷不可能擁有如此精湛高超的染制術,也很難編出天衣無縫的理由。
這人好可怕!開口閉口就是要殺人的節奏,吳滿貫嚇的不輕,咬咬牙繼續照本搬科許問楓教的話:「是,實不相瞞,我是偷摸學了幾手,你讓我回去試試,看能不能研究出配方,如何?」
嚴榮沉默不語,如刀的眸光凌厲的上下刮視吳滿貫。
吳滿貫心尖尖哆嗦,似豁出去一般:「你就是殺了我也沒用,你讓我立馬交出配方,我真交不出來,我猜我家朝東朝南你一清二楚,我跑不掉的,你不如寬限我一些時日。」
嚴榮思量片刻,吐出兩個字:「多久?」
吳滿貫:「十天。」
嚴榮眼神嘲弄地冷覷他一眼。
吳滿貫背脊寒意涔涔:「七天?」
「三天。」嚴榮漠然下定語:「三天,交不出配方,殺你全家。」
話落輕飄飄瞥許問楓一眼,轉身踏步離開,步履鏗鏘,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許問楓從頭到尾縮著肩膀,低垂著頭,宛如秋天枝頭搖搖欲墜的樹葉,一副要嚇暈過去的模樣。
待人走遠,吳滿貫哭唧唧:「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會染布啊,姐你會嗎?」
慌的一匹。
此刻他切身體會到封建社會的殘酷,沒有過硬的身份背景,來個人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不講一丁點人權道理,踐踏人命如草芥。
他後悔死了!
許問楓眉尖輕擰:「不會。」
本以為拿的是安安逸逸吃吃喝喝的劇本,結果好像不妙啊,這劇本不對頭啊!
「那你為什麼......?」他想說那你為什麼要教我這般與他周旋,可轉念一想,自己哪來的立場質問,要是沒有許問楓,他說不定此時已經是一具死屍,躺在冰涼泥濘的雨水裡。
現在好歹還能多活三天。
「我想想法子,邊走邊說。」其實沒什麼好想的,不想看到吳家滿門慘死,只有兩條路可走。
其一,解鎖書櫃。
其二,大開殺戒。
至於報官啥的,快打住吧,之前朝廷頒令,賑災補貼農戶們一部分糧種,結果興沖衝去領了回來,大部分要麼以次充好,要麼是霉種,有人不忿鬧開,還挨了板子,被打的皮開肉綻,險些丟掉小命。
觀跟蹤他們的人就知曉,其背後之人料想分量不輕。
甭管是官商勾結,又或是官官相護,都沒平民好果子吃。
吳滿貫胡亂抹一把雨水,無比內疚道:「要是想不出法子,會連累到你嗎?」
看他一臉驚惶,許問楓默然嘆氣:「不會。」
吳滿貫小心翼翼窺著她臉色說:「姐,你怪我嗎?」
「沒怪你,」就覺得你麻煩,許問楓揉揉眉心,不到萬不得已她實在不願在家門口大開殺戒,而對方勢在必得,所以只有一條路可走。
心中有定策,許問楓也就不再過多煩憂,加快步伐往家趕,雨兮兮的,一會該得風寒了。
趕路期間沒忘教育他。
先前考慮到雜貨鋪畢竟是屬於吳滿貫個人的私物,不便插手過深,有些事就表皮提一下,點到為止,如今看來,還是要掰開揉碎了說的好。
包括在異世的安身之道。
講了一籮筐,許問楓最後落點在小乞兒身上:「你大刺刺贈予,不是在幫他,是在害他。」
吳滿貫驚一跳:「你是說,那小孩被人殺了?」
愧疚漫天。
許問楓推測小乞兒多半凶多吉少,但看看吳滿貫內疚的樣子,還是不要再嚇他的好:「殺應該不至於,可能會挨頓打吧。」
吳滿貫精神緊繃,忐忑不已:「我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會害到人,希望他沒事,等渡過這一劫,我去看看他。」
背上一條人命,他承受不來,會崩潰的。
「他處於社會最底層,你給的東西他保不保的住兩說。」許問楓頓了頓,說道:「你沒學會過歷史?黃顏色平民不能用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