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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尋抬眼,眼眸沉靜:「我也是認真的。」
許盛平這才放心。
岩灘村。
雲開日出。
房中,曾大勇猛地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動作幅度很大,扯到傷口,亦無知無覺,他盯著牆恍惚迷茫一陣,倏爾大喊:「巧菊,巧菊。」
巧菊匆忙推門進來:「他爹,是尿急麼?」
曾大勇搖頭:「巧菊,我主子呢,我主子人呢?」
巧菊懵住,竹子,啥竹子?
當家是要找柱子嗎?柱子跟當家處的確實挺好,幾天不見想他了?
「他爹,柱子昨天剛從山裡回來,他們獵回來一群羚羊,這會估計在里正家忙著打理獵物,過兩天得空會來看你的。」
「不是柱子!」曾大勇吼道,吼完突然想起,哦,對,我還沒認主。
嘶,二丫叫啥名兒來著,許,許,許什麼?都怪許家人,整天二丫二丫的叫,害的他竟不知主子名諱。
曾大勇想的頭要炸了,死活想不起來,只能以下犯上一回:「我要找二丫,二丫人呢?」
近日,他昏昏沉沉間反覆在做同一個夢,夢很模糊,醒過來之後總也記不清,只隱約記得一個大概輪廓,夢裡有一個神靈一般的人物。
可就在剛才,夢境驀然變得清晰,無比的清晰。
夢裡黑雲壓城,雷電嘶鳴,滿目猩紅,人們哀鳴,死去。
死寂的廢墟之上堆積著如山的殘體,一座,兩座......四周全是高高壘起的屍山,直達雲霄。
濃重的死氣瀰漫,令人窒息而絕望。
無邊深沉的絕望密不透風包圍著他,恍若身臨其境,他呼吸困難,捶打著胸口,呼哧呼哧重重喘息,再抬起頭時,場景豁然一變。
宏大的戰場,一襲火紅的戰袍烈烈鼓動,恆河沙數中只聽那人清喝一聲「劍來」,舉劍御馬殺敵,寒光所到之處,呼啦啦倒一片。
旌旗獵獵,戰鼓雷鳴,兵鋒所指,所向披靡。
親臨震撼人心的場面,曾大勇熱血沸騰。
戰火消弭,雲清霧散,星河璀璨,億萬星辰,在北斗七星倒映下,一個火紅的身軀仿佛占據天穹的中心。
恢弘城樓上,身披烈焰戰袍的女子徐徐轉身,手執劍遙遙一指:「曾大勇,汝可願輔佐我?」
聲音悠遠空靈。
面孔熟悉又陌生,那不是許家的二丫嗎?
覺得陌生,是因為那女子與二丫有著截然不同的氣勢。
不是一個人嗎?
可她們分明長的一模一樣,他這樣想著,就見二丫與那女子的身影逐漸重疊,最終合二為一。
「他爹,你是哪不舒服嗎?」巧菊昨晚起夜,知道二丫讀書到下半夜:「我去喊三丫來吧。」
這些天二丫不在,都是三丫在幫當家的換藥。
「不要三丫,二丫,二丫!」曾大勇激動的捶炕,血滲透包紮傷口的布也渾然不覺。
巧菊連忙安撫:「好好好,我去喊二丫,你當心傷口。」
昨晚許問楓秉燭夜讀到二更,此時正睡的死沉死沉的,巧菊拍了好一會門,才把人喚醒。
許問楓頂著雞窩頭來開門,火氣很重:「啥事啊?天塌了,房子著火了嗎?拍個沒完,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
她是萬萬猜不到,起因是源於曾大勇做了個中二的夢。
巧菊面帶愧色,不好意思道:「實在對不住了二丫,你勇叔好像不太對頭,非鬧著要見你,勞煩你去看一看。」
當家的見不著二丫,大有要切腹自盡的架勢,巧菊也是沒辦法了。
許問楓煩躁揉眼睛:「他咋啦?」
巧菊央求道:「不曉得他咋回事,你去看看吧。」
「危險期都過了,能有啥事啊,是不是傷口痛啊?」許問楓趿拉著鞋往曾大勇的房間走去,不滿抱怨道:「不是我說你,你也太慣著他了,豁那麼大個口子,痛很正常,忍幾天熬過去就好了,找我,我難道能給他止痛嗎?」
她又變不出止痛藥,或是鎮痛泵啥的。
「一個大男人,這點痛都忍不了。」許問楓嘟囔抱怨,邁進屋子。
曾大勇掙扎著起身,冷不丁一下箍住許問楓手臂:「您可算來了,在夢您問我願不願意,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就醒了!」
一副扼腕痛惜的樣子。
許問楓腦門掛滿黑線,大清早的,這都啥呀?
給她整不會了。
啥願不願意的?窩草,這中年大叔該不會做夢做到和她舉行婚禮啥的吧?!
你丫不比我爹小几歲,你可真敢夢啊!
把你媳婦置於何地?
想到這種可能,許問楓一陣惡寒,掰開他手,後退一步。
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巧菊咯噔一下,遭了,當家的腦子不靈醒了?
傷在腿上,沒傷著腦子啊!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肝腦塗地追隨您左右,發誓一生不背叛......」曾大勇激情澎湃,叨叨叨說些許問楓聽不懂的話。
神經病!許問楓掏掏耳朵,媽噠,岩灘村地界咋那麼多不正常的人!一個二個神叨叨的。
巧菊慌神道:「他爹,你清醒點,是不是睡迷糊啦?」
胡言亂語些什麼呀?
曾大勇情緒亢奮,眼睛充血,一副快要喘不過氣的樣子:「我很清醒,從未有過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