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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瑟有些恍惚地望著那抹微笑,他意識到,這是對方來到這裡後,露出的第二個微笑。
第一次對方笑的時候,羅蘭瑟還沒有察覺到那是怎樣的一種可愛的笑容,現在,他也不能說出不可愛三個字。
只是他非常明白的是,他這次的笑容不再是給自己的了。
他是純粹的一種愉快的笑意。
當聽到埃斯蒙德那熟悉的四個字,那些承載著他們曾經無數過往的記憶也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吞沒著羅蘭瑟的身體。
此時羅蘭瑟也極為深刻的意識到,他竟然寧願選擇去那個曾經葬送過他的地方,也不願意和他呆在一起。
他怎麼可能答應,又怎麼甘心答應。
羅蘭瑟的心中迸發出一種熱烈的吶喊,同時心跳也在這一刻轟如雷鳴,他迫使自己的大腦保持清醒,他想要快點說點什麼。
說什麼也好,無論是阻止他,無論是哀求他,他都可以,只要他不離開他。
羅蘭瑟並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這一刻,只有這個念頭攏住了他的心神。
但最終他的嘴唇只是翕動了一下,就徒然敗下了陣。
因為羅蘭瑟看到遲墨就這樣無比沉靜地看著他,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最後輕輕地問道:「對嗎?」
這聲「對嗎」,其實一點都不像是一個疑問句。
就像是引導似的說出來的一樣。
所以羅蘭瑟這一刻完全明白了。
這是他早就打算好的。
羅蘭瑟就這樣注視著對方。
遲墨也感覺到了一絲疑惑,因為羅蘭瑟的臉色有些異常,他的膚色本就白皙,這時沒了血色之後,顯得更加蒼白。
他一向銳利有神的藍色眼眸忽然失去神采,變得就像沒有打磨過的原石一樣黯淡無光,張合了數次的雙唇最終緊繃成一條直線,帶動著臉上的神情都僵冷了。
所以遲墨很難去形容這是怎樣的一種神情,但這並不妨礙他看不出什麼。
對方似乎並不打算同意他的想法。
明明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在他計劃施行之前,遲墨就想過,眼前可能出現的情況。
這也是他預想中的一種狀況,不過羅蘭瑟反應和他預想的都不一樣。
對方看到主動離開的自己應該是會答應下來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望著他。
遲墨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失望。
這抹失望就像最後一片浪花將羅蘭瑟完全拽入了那片無邊無際的深海洪流中。
他喉結動了動,伴隨著胸膛的震顫才擠出一個字:「對。」
說完這個字的時候,羅蘭瑟後知後覺地發現舌根間不知何時冒上了一絲腥甜的味道。
而此時威廉大公也鬆了一口氣,他剛才原本十分緊張,因為羅蘭瑟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就像自己踩到了對方的逆鱗一樣,他差點以為這次不會成功了。
誰知道這個仿真人倒還有點眼色,主動提出要去埃斯蒙德。
要知道所有的仿真人去了那裡都不會再回來,這就是他們的命運。
雖然威廉大公並不是太相信對方的話語,就算軍用仿真人是真的,可是羅蘭瑟現在的樣子可一點也看不出兩人是真的毫無關係。
但威廉大公很清楚見好就收的道理,繼續惹怒羅蘭瑟明顯是一種不明智的想法,況且這個仿真人一走,那麼問題也解決了。
所以威廉大公在這個時候赫然露出微笑,打起了圓場:「不錯不錯,這樣的話,宮中的謠言想必也會不攻自破,我看這件事情還是儘早提上日程為好。」
*
科林安然地躺在床上閉目眼神,現在這艘星艦在航行了三天三夜之後即將到達空間跳躍的節點,馬上經過一場熟悉的震動,星艦就會穿梭過無數個星系來到埃斯蒙德。
埃斯蒙德,這是一個聽起來就不太愉快的詞語。
當年科林在戰爭的最後一年不得不響應徵召入伍,因為這時蟲後出現了,軍力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短缺。
而自從羅蘭瑟走後,科林在學院裡過得如魚得水,他的實力和身份本就只差羅蘭瑟一籌,關鍵是那個平民遲墨也跟著去了,所以科林之後也能夠穩坐學院第一,再加上科林的交際手段,所有人為他馬首是瞻。
可接下來無論是抵抗蟲後還是再次跟著羅蘭瑟身後做事,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但科林也並沒有太放在心上,這幾年給他的感覺太良好了。
誰知道真的到了戰場,科林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離譜,原來戰爭是這麼的殘忍和恐怖,科林一開始簡直難以適應。
他看到蟲族的殘肢會忍不住嘔吐,連機甲都無法開啟。
而這時也迎來了羅蘭瑟的失望和其他軍人的輕蔑。
如果說這些科林還可以忍受,但科林獨獨無法忍受的就是遲墨!
幾年過去,他竟然還是這麼優秀!
就連羅蘭瑟和他的關係也變成這樣好,遠遠超過了自己。
憑什麼,不過是一個平民而已。
科林實在是想不通,而在學校的時候,他初次見到遲墨,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反感。
他雖然是平民,卻一點也不被自己的身份所限,他明明可以輕易地接近羅蘭瑟,卻從來沒有像自己這般汲汲營營。他在課堂上提出的那些觀點包括對仿真人的看法,都讓科林厭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