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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仔細細說完自己的困惑,顧回巴巴看著陸湛,目光中都是期待。
被顧回這樣看著,陸湛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他解決不了顧回的問題。
怎麼修,如何破境,為什麼.....對陸湛來說,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沒有為什麼,也沒有如何,就是——自然而然。
別人都是修的,而他是生而成之。他不用修,哪裡又能體悟顧回此時的瓶頸,為她提供指點呢。
意識到這一點的陸湛,沉默了。
一個眼巴巴等著,一個突兀地沉默著。
整個山洞陷入一種全然的安靜,只有洞口碧翠的藤蔓隨著風輕輕晃蕩著。
沉默中陸湛感覺到熱意又開始慢慢從自己耳根處升騰,他張了張口,一對上顧回亮晶晶專注望著他的視線,那種慢慢升起的熱意騰一下子浮現,讓他過於白皙的臉籠上一層可疑的紅。
顧回輕輕啊了一聲,「不知道沒什麼的。」她也不知道。有些東西,他們這樣的人,知道的確實少了一些。
誰知她的安撫不僅沒起作用,反讓陸湛好似陡然被蜜蜂蜇了一下一樣,差點跳起來,分辨道:「你胡說什麼?這世間沒有能難住我的事情,你讓我仔細想想,很快就能幫你想到破境之法。」說著陸湛腦子裡迅速把整個修真界的藏書閣都過了一遍,除了幽都的藏書閣,還有修真界各大宗門的藏書藏經之處,他不相信待他一一翻遍,他會找不到顧回想要的答案。
打定主意,陸湛咬住下唇最後看了顧回一眼,留下一句:「你等著。」立即消失不見,只留下洞口的翠綠色藤蔓劇烈晃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平靜下來。
確定陸湛確實離開,顧回這才慢慢坐回蒲團,揪著蒲團上的稻草,思考自己能否從沈遇那裡得到答案。天生天長的鴻蒙之子陸湛從沒有過任何修行經歷,當然指點不了她,對此顧回心知肚明。陸湛有時間,她可沒有,不妨拋給他一個問題,讓他先離開。
她唯一關心的,只有破境。其他一切,對她的意義大小都是由能否助她破境來決定的。在這個衡量標準上,幽王陸湛目前對她來說是並沒有用,反而是青雲道君,或許還真能對她有些用處。
門派大比前最後幾天,即使住在青雲峰頂,也多數時間仿佛隱身的顧回,一下子不隱了。日日都前往道君正殿請教,讓白瑤整個人都處於緊繃狀態,她只覺得偌大的青雲峰似乎一下子擁擠了起來。她感覺自己的領地正被人一點點侵占,她一日比一日焦躁,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兔子。
白瑤一次次做出各種明確所有權的舉動,虎視眈眈盯著侵入她領地的人,但可惜顧回卻沒有給她任何回應,好像壓根看不見白瑤這個人一樣。
破境當前,白瑤對顧回來說,連根草都不算。
但顧回的這種忽視,沒讓白瑤放心,反而讓她愈發緊繃,篤定顧回是真把算盤打到了師尊頭上。白瑤始終被一種說不清的恐懼籠罩著,是來自顧回的莫大的壓力,讓這個青雲宗曾只關心吃喝玩樂、鹹魚躺著的小師妹再也鹹魚不起來。
可惜當她勤奮起來的時候,才是真正絕望的時候。她與此時的顧回之間,實力的差距已經猶如天壤之別,讓她的努力和追趕都仿佛一個笑話,讓她越努力越無望。
她鹹魚躺著的時候,還能說不是她不行,是她不稀罕行。可當她追趕的時候,就必須面對這樣一個事實,與顧回相比,她就是不行。這個事實,就太讓人痛苦了。
而這一切都是白瑤一個人的煎熬,在顧回這裡,除了破境,陸湛都不能多贏得她一個眼神,更不要說弱如兔子的白瑤,這個早已跟她不在同一個梯隊的對手,完全被她甩在了一邊,只待來日,再行清理。顧回早已登上了一個新的平台,在這個平台上,秦廷之和呂岩,才是她的對手。
而終有一日——
此時的顧回習慣性專注地看著眼前人,仔細聽著他所說的關於「修」「真」的每一句話,從中尋找著能對啟發自己破除瓶頸的東西。同時,她知道,她當擊敗此時這個平台上的對手時,她將到達下一個平台,而終有一日,她將站上沈遇所處的平台。
她將對上眼前這個人——青雲道君沈遇。
終有一日——
她只希望,不要太久。尤其是,在那之前,可千萬不要死在這個危機重重的修真界。
顧回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眸光微微閃動。
這讓淡聲講述著「修真」涵義的道君聲音頓了頓,他這才意識到剛才那種熟悉的錯覺是什麼。是他這個二弟子看人的樣子,聽道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意識到這一點,面色始終平靜無波的沈遇胸口掠過瞬間的刺痛,猝不及防。
沈遇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始終看著那雙眼睛,他平靜地移開了視線,垂眸看向身前的書冊,抬手輕輕翻動,一頁又一頁,慢慢翻到剛剛講到的地方。
突然,門口有蹬蹬蹬人來的聲音,一聽就是白瑤。沈遇這才從書頁中抬頭,看到跑進來的白瑤,跑得頭髮都微微鬆散,鼻尖微汗。
白瑤一進來就道:「師尊講道,我也要聽!」
是率直的宣言,讓其中的蠻橫都帶上了一種可愛的嬌憨。沈遇看著白瑤,眼前這人最先打動他的,他也說不清是她肖似公主的模樣,還是她那雙更像的眼睛,初入修真界,對一切都帶著困惑和好奇,總是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