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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湛想,她最早的時候,一直到後來做公主的時候,她其實都是不會罵人的。可她後來,什麼都得學,什麼都得擔,什麼都得會。她是巫山的主人,整個巫山,所有妖靈,都要依靠她,而她,一度無人可依。
他的夭夭,除了收斂本性學著做人,沒有別的選擇呀。
正殿外靠著廊柱的陸湛再次低了頭,笑了。笑得又是高興,又是心疼。
接下來的日子,修真界似乎進入了短暫的平靜期,或者說,更像風暴將來前的平靜。背後那隻攪動修真界局勢的手,在觀望,觀望南宗顧茴的選擇。
如果說修真界是表面安靜,那麼被觀望的南宗就是徹底安靜,除了繼續把顧家偏枝人往南山底下轉移,沒有任何其他動作。南宗高踞南山之巔,很多人這才發現,只要南宗大門不開,他們居然一點南宗的消息都打聽不到。而一向代表南宗對外往來發布消息的南宗顧家,也把大門徹底關起。
凌霄宗內,凌霄宗掌門緩緩搖頭,痛心疾首道:「顧茴太讓人失望了,如果不是黑白不分,只怕就是真如傳言所說,走了邪道了。」
一旁秦廷之突然跪下開口道:「讓弟子走一趟南宗,弟子相信她絕不是那樣的人,弟子去跟她說明白。」她也許,只是被幽王蒙蔽。
凌霄宗掌門眼睛一寒,死死盯著自己這個得意大弟子,一字一句慢慢道:「你發什麼昏?說什麼糊塗話?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秦廷之正要為顧茴辯解,一下子觸到了師尊寒涼的視線,讓他整個人都一冷,頓時明白了那些他怎麼也想不通的關節。
凌霄宗掌門逼視秦廷之,慢慢道:「將來整個宗門都是要交給你的,你,尤其不能糊塗。」說到這裡對秦廷之,「有些事你也該明白了。」看著弟子陡然發白的臉,他就知道他這個弟子終於懂了:「下去好好想想,仔仔細細地想,想明白了最好。如果想不明白——」
掌門看著弟子扣在地上微微發顫的手,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只是揮了揮手,讓他下去。凌霄宗掌門看著弟子離去的踉蹌背影,身後突然有個聲音道:「這就是你選中的弟子?」
掌門一凜,立即朝身邊突然出現的人行禮,來人正是他們凌霄宗最近剛剛出關的渡劫期老祖。
老祖嗓子猶如砂紙磨過一樣:「這樣的弟子,可擔不起宗門重任。」
掌門心裡一緊,慌忙道:「還有時間,弟子必會慢慢教他。」
砂紙一樣粗糲的嗓音:「是要教,只是這次如果再不成,咱們誰也沒有時間了。」說到這次,就不能不想到上次,老祖面色陰沉了下來,喉頭控制不住抽動了一下。曾經,那人就用一隻手扣住了他的脖頸,雖然最後沒有殺他,卻徹底毀掉了他的嗓子。他親眼見到那人殺了青山宗同他一樣的一個渡劫期老祖,離開前,那人留下了兩個字:螻蟻。
始終躬身垂頭的掌門感覺到周身浸滿了寒意,直到老祖收斂起情緒,這徹骨寒意才消散。
老祖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看著外面黑暗的天,這次,他一定要拿到靈脈,渡劫成功。螻蟻?他才不是螻蟻,那人死了,剩下的人對他來說,才是——螻蟻。
正因為是卑弱的螻蟻,才會被那個深居幽都的幽王嚇住。這次正好,沒有了青山宗那個老頭子,少了一個跟他分靈脈的,不管是南宗還是幽都,他都要!
他都要——這個眼皮耷拉下來的老祖突然發出一聲嘶啞的笑,驚動了棲息在林中的夜梟。
這一幕就好像此時的修真界,看似安靜,黑暗處卻蟄伏著要吃人的夜梟。
而凌霄宗內渡劫期老祖卻在燈下摩挲著手中一塊靈石,正是幽王留下的眾多靈石中的一塊。如此精純的靈石,就是渡劫期老祖,都想不清他到底多少年沒見過了。本並不打算出關的老祖,在看到凌霄宗掌門呈上的這塊靈石時,就改變了主意。
南宗還不至於動了他一個渡劫期老祖的心,但是能出這樣靈石的幽都——,他嘶啞的嗓子長長發出一聲喟嘆,就該是他的呀!這是天予,那位死了,他還活著!幽都這樣品質的靈脈,豈不是天予他?天予不取,就太迂腐了。渡劫期老祖再次發出嗬嗬笑聲,足以驚動整個凌霄宗的夜梟。
秦廷之到底沒能選擇前往南宗,但此時異常安靜的南山卻有人來,是青雲道君沈遇。
還是那個山崖,山崖上還是懸掛著同樣的紗燈,紗燈下映出道君的面容,一向冷靜甚至冷清的沈遇,此時面色帶上了幾分急促,他伸手要抓住顧茴的手,卻被後者閃開了。他額際跳了跳,但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不能看著顧茴一意孤行,犯糊塗,觸種怒。
「為什麼不殺幽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南宗如今面對的局面。
「為什麼要殺幽王?」顧茴反問,似乎真的不明白。她心道沈遇跟白瑤一樣,永遠掂量不清自己的斤兩,要不是他腔子裡她的命珠,他以為自己能進得了南宗,見得到她堂堂一宗之主?居然還覺得自己有臉讓她解釋為何不殺幽王。顧茴吸了口氣,穩住了自己這些不耐煩。
沈遇看她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咬了咬牙:「鶴頂山事件,你就那麼確定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這麼確定跟他有關,聽你那小徒弟說的?」
「我知你對白瑤有意見,可她從不說謊,更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