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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的木老手中依然拿著那支橫笛,一日日他就在高台上眺望。而他身後,藏於巫山的妖靈,常常爬上那棵巨大的窮桑樹,望著。他們甚至分不清哪裡是東方哪裡是西方,他們只能看到漆黑的虛空。
曾經的那隻遇到負心書生的小狐狸早已給人當了奶奶,由於靈力匱乏,這隻巫山最美的狐狸臉上早早有了皺紋。她帶著下面最小的兩隻狐狸,站在窮桑樹下往上仰望。
最小的兩隻狐狸早已到了年紀,卻始終沒有化形,嘰叫咕咕,繞著窮桑樹你追我趕。他們不用問也知道,奶奶在等巫山的少主,那是他們巫山的主人,也是他們巫山的希望。狐狸哥哥帶著狐狸妹妹蹲坐在地上,告訴她,要乖一些,乖一些,少主就會早日回來。
「等神女回來,巫山所有的花都會盛開,窮桑樹會同最翠最翠的玉一樣緣成一片。我們會看到太陽月亮和雲海。」這是狐狸哥哥打小就聽的故事,奶奶講給他,如今他講給下面的妹妹。
奶奶說,她只怕等不來了。沒有神女的巫山,妖靈們衰老得是如此快。奶奶說,如果她等不來,將來見到神女要告訴她,她的小狐狸想念她。
狐狸哥哥看著拄杖仰望的奶奶,嘴裡哄著妹妹,心裡卻默默道:少主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突然———
始終垂著優美脖頸打瞌睡的仙鶴,伸長了頸項,望向虛空,扇動了翅膀。很快,一隻接著一隻,幾百年來都昏昏欲睡的仙鶴振翅長鳴,繞著窮桑樹不斷向上飛。
凋零的草木之間,一個又一個妖靈探頭,俱都不可置信地看到少主的仙鶴再次飛了。
高台之上,木老蒼老的嘯聲響徹巫山:
「巫山眾靈,少主將歸!」
「巫山將啟,少主將歸!」
窮桑樹下的狐狸奶奶淚順著皺紋橫流,她一下子跳起來,好似還是當日那隻天真爛漫的小狐狸,呼喊著,「少主要回來了!」
他們巫山的神女,要回來了。
巫山密鑰懸於空中,顧茴以自身血脈注入其中,吟誦著巫山主人代代相傳的密語。只見殷紅的血慢慢順著曲折的密鑰內部流動,流動的速度應和著神女口中的節奏,忽緩慢如春日融融,忽迅疾如夏日傾盆雨,然後又逢秘鑰內高爽開闊之處,此時密語吟誦的正是晚來秋,最後殷紅血液一頓,迎上密語中萬樹銀花開,殷紅迸濺其中。
整個巫山隆隆,地動山搖。
神女周身光芒大作,以自身神力重啟巫山!
震動之聲連同神女光芒,達於九天之上。九天上無論是仙是佛,都向下看去,見證了巫山重開之日,戰神血脈歸來。此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九天之南,最是金碧輝煌之處,自上古至今的神族大戰,並沒有隨著戰神死去告終,如今戰神的女兒回來了。不僅歸來,還以道啟神格,圓滿神體,不到百年脫凡歸聖。
這是只有神才能辦到的。對於九天來說,以後的巫山,再次不可小覷。未來格局如何,尚需觀望。
不知,南方帝君如何想?
巫山人才不管南方帝君怎麼想,此時無論是流離在外的紙魅刑天等人,還是困於凋敝之中的眾多妖靈,俱都涕淚交加歡聲一片。
蘊含著巫山靈力的漾漾雨從天而降,所有妖靈都仰頭,任細雨落在自己面上,分不清是淚還是水,俱都是歡喜。狐狸哥哥在細雨中化形,看到的妖靈拍手笑道:「不愧是咱們巫山紅狐之後,看看,快把咱們巫山最俊的九尾比下去了!"
才化形的少年悄悄打量被眾人圍在中央的九尾胡不依,靦腆地笑了,對即將化形的妹妹低聲道:"看,那就是咱們巫山最漂亮的狐,他能跟在神女身邊。"以後,他也想跟在神女身邊。
說著突然指著窮桑樹歡喜喊道:「看!」
雨中歡喜的眾人都看向窮桑,只見窮桑重綠,在雨中舒展著枝葉,綠得瑩潤有光,動人心弦。
有年輕的妖靈喃喃道:「那就是翠玉一樣的綠。」它們生於巫山,還沒化形就逢巫山封印,這是第一次見到巫山人所講的"翠玉一樣的綠"。
隨著窮桑樹鋪天蓋地綠了起來,整個巫山草木都在雨中重新舒展,被神女靈力喚醒的草木,重新開始勃勃生長,也開始源源不斷產生巫山靈力。
一場雨落,乾涸的巫山便已恢復新生。
此時雨停了,舒展的草木泛著瑩瑩綠意,水滴從一片綠葉滾下另一片綠葉,好像在玩一場歡快的遊戲。木老帶領眾多巫山妖靈擁在高台旁,只見雲海翻騰之處,正是他們歸來的神女。神女飛落在高台上,還沒與眾人說話,先往後尋去:
「快來!」
隨即眾人就見一黑袍男子現身高台,落於神女旁邊。
丰神俊逸,比他們巫山最好看的妖也不逢多讓,只帶著微微的冷,眼眸掃過,就讓人不覺噤聲。
妖靈中突然有人喊出:「小郎君?」
他們巫山神女的道侶才配他們巫山人稱為郎君,這——小郎君?莫不就是他們巫山的郎君?
隨著這聲"小郎君"喊出來,不少妖靈紛紛出聲,"還真是當年小郎君"。
那些喚小郎君的妖靈,此時在眾多妖靈中都是輩分頗高的。當年陸湛初上巫山,那時候他們還是巫山最小一輩的妖靈,有些初初化形,還有些沒有化形。天天跟著甦醒的神女在巫山漫山遍野地玩鬧,自然最知道神女與初入巫山的少年陸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