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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中甚至有人當年親睹西江村事件,火起之前那個黑暗的夜晚,他們見過哭到發不出聲音的孩童生命戛然而止時驟然睜大的驚惶眼睛,見過瑟瑟縮縮被從後面掏心而死的母親徒勞地用垂死的身子擋住孩子,見過一家之主的農人死前低頭看到自己被掏空的心,依然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愚蠢樣子.....這些卑弱的人,無知無覺,同每天被宰殺的雞鴨豬牛,有什麼分別。他們就是不死,又能活多久,不過眨眼就是垂暮,短促不過幾十年的生命,猶如蛆蟲一樣活著,他們的死,有什麼了不得。
幾位老祖們遠比其他人更加精微磅礴的神識已經鋪滿半個南山,已經能感受到南宗之內那豐沛濃郁的靈力,如此醉人,此行著實不虛。
那醉人的氣息著南宗內的靈脈,比他們預期的更磅礴豐饒。這讓這些不管是面容還是心腸都如石頭一樣堅硬的人,被觸動了,這才是能令他們那顆久經風塵的心鮮活跳動起來的東西。
迴轉的凌霄宗人暗恨南宗人詭計多端,都到這時候了,還垂死掙扎,裝模作樣洞開大門、擺出這些傷者死人,以為憑這些就能改變局勢?未免太可笑了!
「在鶴頂山下375條人命面前,這些人——死不足惜!」
人群中那些殺人者喊得最大聲:「死不足惜!」猶如重新獲得了支撐,今天他們不殺死這些無聲的控訴者,他們終會作為劊子手被送上絞刑架。而不被審判的最好法子,就是跳出來審判他人!他們完全不必心虛,因為他們是多數,他們的旗幟上寫著除魔!只要把對方釘死在邪魔外道上,他們就是除魔衛道的正義使者!
就在凌霄宗掌門接到老祖指示,要揮手讓身後聯盟大軍直接踏過前面這些顧家人,衝上南山的時候,整個南山好像被人喚醒,狂風大作,叢林呼嘯,而山下眾人只見平地風起,飛沙走石,他們只得提起袖子遮面。
不少人提袖遮面的瞬間,記憶一下子被激活,二十年前青山宗內,門派大比,也經歷過這樣一場飛沙走石、山林呼嘯的場景,當時是——
「顧茴破境!」
沒錯,當時正是顧茴破境化神!
那麼此時這一切異象都預示著——
討伐的隊伍不約而同升起同一個可怕的猜測:南宗宗主已經合體修為的顧茴,這是出關之後又要破境,破境——大乘!
凌霄宗掌門縱橫修真界,除了曾經的魔尊,從未懼怕過什麼,可此時他幾乎控制不住兩股戰戰,這個顧茴不是人!甚至此時他自己明知那些掏心為引的魔功流言可笑得緊,如果真有這樣的魔功,只怕魔域早就一統三界,可如果真有這樣的魔功,——就是正道中人又有多少能抗拒這種誘惑!
看看顧茴吧!修真界中誰不想成為天驕顧茴!
這才多久?他最早見到顧茴是什麼時候來著?是三十年前,青山宗流出的一段留影石,那時候的顧茴才築基修為。三十年後,他站在這裡,見證此人大乘?如果這不是一場荒唐,這就是駭人!凌霄宗掌門甚至都忘了提袖掩面,更想不起來催動法術遮擋不斷被捲起的飛沙走石,他已徹底被一種巨大的交雜著荒唐和驚駭的旋渦攫住,有一瞬間他能感到自己整個修行都要崩潰,還是他旁邊的渡劫期老祖為他穩住神魂!
顧茴再次破境,給凌霄宗掌門帶來的震撼讓他的道心裂開,差點當場徹底崩裂!
飛沙走石之中他絕望地看向老祖,說來說去都是三個字:「三十年.....三十年.....」
老祖眼睛眯起,看著呼嘯不止的南山,冷酷道:「將死的天驕,不足道。」亂世出天才,在最動盪的時代往往會出現突破人類認知的傑出之人。末法出救世主,往往在末法時代,會出現集大成的救世之人。此時,這位凌霄宗渡劫期老祖以他老辣的眼光,以他的敏銳,意識到南宗顧茴,就是這樣一個人。
可惜,這個人沒有出在他們凌霄宗,她就得是個死人!如果容這樣一個人活下來,他們凌霄宗就沒有立足之地了。如今看來,即使沒有靈脈,他這次出關也是必須的,這樣的人,讓她活到現在,就已經是個錯誤了。
他不滿地看了凌霄宗現任掌門一眼,早在她展露這驚人天賦時,這人就該是個死人了。竟容她活到了破境大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伴隨著山林呼嘯,是層雲盡染的祥瑞異象,很快顧家人就已經得到了確實的消息,肅穆的顧家人臉上露出了笑意:果然,他們的宗主破境大乘!
後面站著的從遠方各地趕來的顧家偏支眾人,雖然早已知道這位南宗宗主的事跡,但當時聽說如此危極關頭,宗主還在閉關破境,且還是衝擊大乘,所有人都是不可置信,就是他們再狂熱迷信他們這位天驕宗主,但沖大乘?這一閉關沒有幾十上百年能行?等宗主出關,只怕他們的骨頭都該腐爛了.....
結果,誰能想到!他們的宗主,這可是破境大乘!
有那偏支老邁的族人當場就朝著南山跪下,這是天都不亡顧家,這是天要興旺顧家!
而站在南宗顧家對面的人,不少人都只覺寒意從腳底升起。他們茫然看著環繞他們的連綿龐大的南山,居然都被破境的顧茴引動,在呼嘯顫慄的南山面前,他們是如此藐小,這讓他們驚醒,他們將對上的是什麼樣的人。
渡劫老祖眼看隨著這妖孽一樣的顧茴的破境,現場氣勢就要逆轉,顧家人已從原先抱持犧牲的壯烈轉為信念十足鬥志昂揚,而這邊修真界聯盟隊伍很多人都已生出怯意,有那不中用的宗門,內中掌門長老已流露出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