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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要不願意,管什麼規矩道理,大可直接掀桌。
這邊陸湛同公主外出賞燈,元辰元暮早已安排下去,迅速準備好一切。顧首距離十六歲的公主,真的有段久遠的距離了,好像就是從這個十六歲開始,自己就踏上了一條再也停不下來的路,先是奔逃,後是背負,始終前行。顧首都記不清已經有多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人間煙火了,人群熙熙攘攘,兩邊掛滿了花燈,燈下有熱騰騰的油煙香氣。
明明距離前世外族入侵、血流成河的一場浩劫,只有一年多時間,明明這條街上很多人,在一年後一半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倉皇南逃,一半變成外族入侵者的刀下鬼,可他們此時卻都好像可以永遠安享太平,可以天長地久活著。他們為了一個花燈多半文錢還是少半文錢計較著,為同樣的銀錢多得了一個包子開懷著,顧苗看著他們,這就是人間煙火色。
顧首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曾經的十六歲,兩邊行人的笑,小販的叫賣,頭上一盞盞流光溢彩的花燈,看得她目不轉睛,她的手始終死亮摸住陸鴻的袖子,眼前是別人的人間煙火,她摸住的是屬於她的天長地久。
未來未來,眼下一切,確實很好。
「你笑什麼?」陸湛低頭看了一眼顧首始終攥著他袖子的手,然後看他身邊這個人。一直到此時,他都有種走在夢裡的恍惚。
一切好得太不真實。
顧草抬眼,不答反問:「陸大人笑什麼呢?」
聽到這句「陸大人」,咱們的攝政王忍不住紅了耳根轉開視線,「想要什麼?」都買回去。
就聽到顧芭毫不猶豫回:"我只想要你。"
猝不及防一句話,陸湛看向了顧堃,拘謹地抿唇不言。不知到底哪裡錯了:因為公主,最不想要他了。他只是想讓公主好好吃飯,公主都嫌他煩。他只是覺得外面不安全,想護著她,公主也嫌他管得多……
花好月圓,說的該是此時。可見過花好,見過月圓,還能再回到陰影黑暗中嗎?陸湛茫然,指尖輕顫。大約這冬日的尾巴,春天的尖兒,到了晚上,還是冷。
顧苗卻從抓住陸湛的袖子,改成抓住了他冰涼的指尖,很認真地幫他暖。一片人海熱鬧中,陸湛茫茫然看向她,指尖的柔軟溫熱如此真實。
陸湛望著身邊的顧笛,慢慢張開了手,把她柔軟溫暖的手整個籠入掌心。好像困住一隻最美好的鳥兒,好像寒冷鎖住一團溫暖。
你張開了網,我入了穀。
落子無悔。
我不悔,天天,你也別悔。
既選了這條路,你就這樣走下去。走到你想去的地方,拿到所有你想要的東西。陸(甚淺談的眸子漾著光,不知是月光還是燭光落入,如果最終真的是他的身死,陸遇握緊了顧茴的手,收我屍骨者當是公主。
熱鬧中,陸湛早已想得分明。
他的眸中有光,清明無比。
顧首指著一盞又一盞花燈轉身跟陸湛細細道來,用的是什麼燈骨、選的是什麼花樣,顧筐對於物的興趣並不比對人少。她說得熱鬧,陸湛聽得認真。衣袖遮掩下,他們的手相握。
一個默默,貪婪地想把每一個瞬間拉成永恆;一個帶笑嫣然,無比篤定自己正同眼前人走向屬於他們的有始無終的永恆。
周遭的人見到這樣一對出眾的男女,難免想靠過去多看兩眼,但無論他們怎麼移動,總能被人流阻隔在兩人之外一段距離。一對耀眼的璧人,身邊卻生生空出一片空間,任誰也無法真的靠近。
散於人群中的黑衣衛,行動間都是章法,護著攝政王和公主賞一場最熱鬧的兩人燈火。
達官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多是在酒樓定了包房,隔著敞開的窗欣賞上元節的都城,不知誰最先喊了一聲,「攝政王!」除了開口那個字,後兩個字立即壓了聲音,但好些人都已看到,鶴立雞群,可不就是大楚赫赫的攝政王。
其中一間房內坐著的沈遇已經維持不住早先的雲淡風輕了,他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誰都沒有見過公主,他正清莫不是攝政王從中作梗,強攔了公主,就聽到窗邊程三一口酒噴了出來:"攝政王帶著女子賞燈呢!是個美人!"程三剛好看到攝政王身旁女子伸出蔥白的纖纖食指,正指著一盞花燈偏頭跟攝政王說著什麼。
程三扒著窗台,只見這手指和整個人儀態,就可知這必然是個嬌俏的美人無疑,但可惜可惜,女子頭上斗篷風帽把她整個人籠在裡面,多一分也看不到了。坐在酒樓上的客人不止程三心急,都盼著風吹下美人兜帽,看看到底是誰家小姐,居然入了攝政王的眼。
想到這裡,程三回頭咦了一聲,"不是說攝政王一心想娶公主,如今公然帶著美人賞燈,這是改主意了?」
沈遇一怔,無憑無據地,陡然心慌。一向從容自在的公子,站起來的時候居然碰翻了茶碗,可他似乎卻無所覺。沈遇起身來到窗邊往下看去,此時酒樓靠窗的客人都在默默期待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偏頭跟攝政王說話的女子風帽落下,他們也說不清是先看到了女孩子黑壓壓繫著碧綠絲絛的發,還是先看到女孩子瑩白如羊脂玉的臉。
雖還沒完全看到女子樣子,個個都忍不住在心裡喝了聲彩。@無限好×,盡仕普江文字城
只有沈遇,如同轟雷掣電,握著窗檻的手都在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