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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視線都小心避開幽王,只敢落在白衣佛子身上。但奇怪的是,佛子總好像籠在一片朦朧中,讓人怎麼都看不清。眾人只道,這大約是天生佛子的異象。據說佛子臨世那日,大慈恩寺的那口鐘無人撞自響,標誌著再次有至純至善的佛子降世。大慈恩寺掛著一串特殊的風鈴,人過,風鈴響。催動風鈴的不是風,而是人心中欲望。幾乎沒人敢經過那個風鈴,因為有些看起來正派無欲的人經過,那響聲又亂又大,鈴鈴不止,讓人錯愕。
傳說世間只有佛子過門,這串風鈴不動。
眾人想看的兩人一人不敢看,一人看不清。有那大膽的小心翼翼用餘光打量幽王,剛一觸動幽王那蒼白俊逸面容當即就彈開了,無他,怕。幽王皺著眉頭,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和厭倦,不用看,在場諸人都感覺到了,於是愈發大氣不敢喘。
陸湛忍不住抬手想要揉一揉痛到欲要裂開的額頭,太吵了,各種聲音踏著他無比敏感的神經,翻來覆去,沒有止境。
可他一抬手立即又放下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發顫的手。儘管他從進來,一眼都沒有朝擂台方向看去,可是他的手還是止不住發顫,心口也砰砰,又漲又痛。讓他愈發憤怒,愈發不耐。
他從進來就知道,她就是那個要打生死擂的人。
他能聞到獨屬於她的薜荔清香,很淡卻讓人無法忽視。
整個喧鬧的世界,只有她立的那小小一角,一片安靜。他能聽到世人慾念,但聽不到她的,也是,她本就不是人。只這一點,就讓她與眾生不同,世人皆嘈雜,只有她——安寧。
陸湛攥緊了發顫的手,世人都想殺他,可也只有她,真正殺得了他。
想到當她以身化劍的那一刻,草木清香大盛,一片清香朝著他撲過來,那一刻他覺得從未有過的歡喜,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永遠痛著的神經都安靜了,然後——就是心口劇痛。那是毀滅的疼痛,如果她修為再高一些,也許從此世間都不會再有鴻蒙。
想到這裡陸湛眉頭皺得愈發緊,抗拒地攥緊手,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似乎想要把某種對他非常巨大的影響擺脫掉。
當他目不斜視經過擂台時,那個他一直抗拒的邪惡聲音從心底騰出:
「殺了她,陸湛,殺了她!」
「讓她死在你懷裡,永生只屬於你一個人!」
「讓她只看到你,再也看不到別人!」
始終微微垂眸的陸湛,視線驟然抬起,投向了生死台上。
然後,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她看過來的眼睛。
兩人視線相接,女孩笑了下,仿佛看到一個多有意思的人一樣。陸湛只覺心口發疼,卻帶著讓人眷戀的顫抖。又痛又酸,讓他不知該抗拒,還是該接納。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心口疼得讓他六神無主。
那個邪惡的聲音弱了:「你早晚,要殺了她.....早晚你會知道,我才是對的,陸湛,我才是對的.....」弱到無需他壓制,就消失了。
陸湛對顧回露出一個近乎邪惡的笑,透著說不出的陰暗。
卻聽到一片安靜中,顧回撲哧笑出了聲。
可惡!
這讓陸湛覺得無比可惡!好像自己完全弱掉了1他想抬手給她一個教訓,她如今神格未徹底甦醒,柔弱得好似這世間任何一隻螻蟻。她居然——,居然還敢笑他!
陸湛面上都是發狠,但最終,他也只是狠狠一甩手,轉身朝著那個屬於幽王的位置去了。
他總覺得她的視線還跟著自己,這讓他才冷靜下來的心又微微顫動,意識到這一點,陸湛更憤怒了。在外人看來,就是喜怒無常的幽王莫名怒了,帶著一種毀滅欲走向獨屬於他的闊大座椅,經過哪裡,哪裡就一邊屏息聲,生怕呼吸大了,換來壞脾氣的幽王一句「太吵」。
在在眾人提心弔膽中,幽王和佛子落座。
眾人這才悄悄呼出憋著的那口氣,重新看向生死台。佛子也靜靜看著生死台,只有幽王始終看別處,似乎根本懶得去看什麼生死擂。
不管幽王愛不愛看,生死擂都要開始了。
隨著開始的一聲鐘響,顧回和白瑤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和停頓就立即交手,兩道白色身影,一個輕盈,一個靈俏,很快就交手了兩輪。
同樣很快,大家就發現這可能是一場沒什麼懸念的比試:金丹初期的顧回簡直就是壓著金丹中期的白瑤打。眼見著明明修為領先的白瑤,動作越來越慢,應對地越來越吃力,而對面的顧回下一招差點直接就把白瑤逼落擂台的時候,顧回手中的劍——尚未出鞘。
眾人譁然,實在是許久沒見過修為相近的人,如此大的實力落差了。不少人忍不住看向青雲道君方向,看樣子果然如大家推測,這是完全靠道君的實力和丹藥堆扶出來的金丹中期。也是道君一片苦心,不然只怕在顧回面前,這個白瑤都撐不到這會兒。那這青山宗生死擂,就真成了笑話了。
不少人都開始走神說起悄悄話,討論著道君的實力,畢竟短時間內能幫助一個資質如此差的弟子到金丹中期,只能說青雲道君比他們以為的還深不可測。
只有始終注意著顧回的玄劍山莊莊主皺著眉頭,低聲吐出:「不太對。」呂岩本來聽師尊的話看得認真,但這會兒也難免覺得師尊對這場比試抱了過高的期待,也許這個顧回確實不簡單,但這場很快就會結束的比試,恐怕對他的瓶頸不會有任何幫助。鬱悶的呂岩還是恭敬問道:「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