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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沈遇看著眼前人,想到那個後山的午後,堪堪才築基從魔火中逃生的顧算,她當時一定疼得厲害,可是他的公主無人嬌寵,都不會喊疼了。想到前世青山宗門前狼狽不堪落魄至極的顧茴,為了爬出魔域,她的臉都花了,指甲都掉了。
今生,他不識她。前世,她為他而來,他辜負她。
眼前女子,翠裳輕揚,已至渡劫,即將成神。她是修真界臣服的南宗宗主,她是戰神與上一代神女的女兒,她是巫山的主人。她很久沒有這樣認真看著他,今天她為他而來,拿回她的東西,了結與他的前情舊債。然後,沈遇茫然想,然後呢,此後漫漫長生,她都不會再看他。
沈遇強笑了笑,握緊了手中的劍,"顧宗主,要拿回你的東西,總要贏過我手中的劍。"
顧茴一言未發,持碧水劍而上。
紅衣道君與翠裳神女在空中相對,道君的君子劍迎上了神女至柔至堅的碧水劍。這兩人都是最好的使劍人,這場對劍是修真界最好看的一場劍。好些經過此處的修真人士再也移不開視線,很快越來越多的修真人聚攏在此,看一場曾經的有情人今日的無情劍。
沈遇腦海中都是前塵。眼前人持劍的姿勢,都是他一點點教的。才把劍拿穩,她就敢昂起臉對他道:「待有一日,我贏了你的劍,你待如何?」那時的自己大約覺得喜歡又想笑,一邊伸手穩住了公主手中的劍,一邊道:「首先,你得先拿穩你的劍。」
公主嗔他:「你瞧不起人!凡事無絕對,萬事皆無常!」
那次沈遇真的笑了,她居然篤定她會贏了他日劍,說什麼「無絕對」皆「無常」。當時沈遇實在忍不住,輕輕俯身握住了公主握劍的手,然後用唇輕觸了公主的發,"不是鵬不起人,是每一個使劍人都要握緊他的劍。」說到這裡,他微微握緊了手,沉遇能感覺到公主的手柔軟,就在他的手中,如同一切好的,都在他的手中。然後他道:"公主與臣,有絕對,無無常。"那時,他是如此篤定,海角天涯,他與公主此生都將相伴。公主,永遠是他的公主。
最後沈遇低聲在公主耳邊道:「如果真有那日,你贏了臣手中的劍,臣——任由由公主處置,可好?"
公主偏頭,漂亮的眼睛對上了他,笑起來比秋陽春花還燦爛,她說:「沈大人,這可是你說的。」沈遇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他想去的世界,看到了她的情意纏綿,讓他心酥,握著公主的手都覺無力輕顫。
「哐當」一聲。
楓林外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青雲道君的劍,脫手了。青雲道君,失了劍!
碧水劍指在青雲道君沈遇的左胸處。
漫長寂靜。
沈遇平靜的抬眸,看著與他只有一劍距離的顧苣。而顧茴看向了道君
掉落的君子劍,她抬頭迎向
沈遇凝望她的視線,始終平靜的顧茴至此才有片刻茫然,她望著這個教她用劍的人,輕聲道:"你告訴我,永遠不能鬆開手中的劍。」沈遇不止一次告訴他,後來兩人到了修真界,顧茴遇險,好脾氣的沈遇那天凶極了,對他說:"顧茴,永遠不要鬆開握劍的手!永遠!"
神女顧茴笑了,「後來,你先是愛上一個握不牢手中劍的人。」她看到沈遇整個人一顫,繼續說完這句話,「現在,你的劍也掉了。」
一語畢,沈遇整個人都抖了。
是的,曾經,公主還是他的公主,可他卻不再是公主的沈大人了。他的公主,其實一直沒變,是他,變了。胸口一痛,碧水劍刺入,好在他穿的是紅袍,正合今日。
隨著劍尖刺入,顧堃望著沈遇道:"青雲峰的仙鶴養得特別好,可他們偏偏不讓我坐。"前世,廢人一樣的自己最開始都爬不上青雲峰,她也曾想像白瑤一樣,乘鶴上峰頂,可是任憑她怎麼努力,仙鶴根本不讓她靠近,鬧了好大一出笑話。旁邊白瑤很是不好意思,怯怯對她道:「師叔,你別放在心上,不單是師叔,這些仙鶴除了我,不讓任何人坐的。」說著還抬手拍了一個仙鶴的腦袋,嗔道:「壞仙鶴!脾氣太壞了!」燦爛笑道:「師叔,你看,我打它,給你出氣!師叔別生氣!」
隨著顧茴劍尖刺入,沈遇也許可以不動,但他體內心魔卻會動。沈遇單只是忍住疼不成的,他得忍住疼然後一心一意幫她壓服住心魔,她的命珠才能幹淨無損。
如何讓一個男人巨疼之下還願意一心一意幫你呢?紙魅說,讓他愧疚。
顧茴看著沈遇嘴角有血溢出,知道他必然疼得厲害了,她繼續對他道:「沈遇,我知道才不是仙鶴只喜歡白瑤,而是你,你讓仙鶴只喜歡白瑤是不是?"
沈遇目光一頓,她真的什麼都知道。最早的時候,白瑤自卑,他就讓那些仙鶴只認她一人。
他看到公主輕輕點頭,"我還知道,你心心念念養仙鶴,是你雖忘了前塵,可冥冥中依然記得。」記得他心愛的女孩,最愛乘著仙鶴滿山跑。在他與神女的十世情緣中,奔赴巫山的人皇,一次次看著嬌俏的神女趴在仙鶴身上,抱著仙鶴脖子,在山中飛過。
失去前世記憶的道君,擁有青雲峰的第一件事,就是養了那些仙鶴。
「沈遇,我的仙鶴你都給她了。命珠,你可好還給我吧。」顧茴眸光望沈遇,越來越深,她的左眼幽深之處,有光芒閃動,她輕輕說:"要乖,不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