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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茴望著沈遇,緩緩笑了,她覺得她那顆空蕩的心再次安穩了下來,穩穩地停留在她的胸腔中,再次因為眼前人俊朗溫柔的眉眼怦然而動,她輕輕點頭:
「好,長生。」長相隨。
顧茴朝向沈遇伸出手,一向矜傲的公子沈遇緊張地握住了公主的手。
先是輕輕地,輕得讓他的心跳蕩不停。然後,他緊緊地,把公主柔軟的手握在了手裡。這一刻山風吹過叢林,如同呼嘯悲鳴,可這一切都被他們拋在身後,他們一起朝著那充滿希望的鐘聲奔去。
明月高懸,夜色無邊。
突然,二十四歲的沈遇一把背起了他十七歲的公主,背著他的公主朝著青山宗去了。
風中都是他們年輕的笑意。
即使在求仙梯壓迫最重的時候,沈遇都沒有鬆開他握著顧茴的手,就好像在最危險的時候他以身體護著顧茴奔逃,在最艱難的時候他用受傷的身體背著顧茴一步步跋涉過那段不見天日的深山。
在千鈞重壓不斷壓下來的求仙梯中,早先那些同行的人都已經放棄離開,即使是獨自前行都很難,更不要說沈遇始終拖護著顧茴。
五臟肺腑都好似被從四面八方擠壓,有血從沈遇唇角滲出,可他還是緊緊護著顧茴,以身體為她遮擋壓下來的重壓,護著她往上,再往上。
他該什麼都不說,節省每一分力量對抗這種壓力,往前往上。可握著顧茴慢慢發涼的手,他還是忍不住輕問:
「夭夭,——?」他想問疼嗎,當然疼。很疼嗎,當然很疼。還撐得住嗎,可哪怕撐不住也要再撐一下的,他們快到了。到最後,他只叫出了她的名字。
那樣溫柔,不動聲色下都是心疼。
他還在努力對她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
只因顧茴初見就說過,這位公子,笑起來可真好看,讓人看著覺得天都晴了,覺得漂泊都有了歸處。當時的沈遇裝作混不在意,可是他一直記在心裡。
他艱難抬手欲要幫顧茴擦掉她唇邊的血,一動,口裡又湧出一口血,被他狠狠吞咽掉。
顧茴卻沒讓沈遇把手伸過來,反而是自己艱難抬手抹去,也沖他露出獨屬於小公主顧茴的甜美笑容:
「公子,不疼,我不疼。」
沈遇看得心都顫了,可他依然輕笑,一字一頓艱難說道:
「看向我,夭夭。長生,我會陪你,長生!」
他知道很難,但是夭夭,看向他,再難都要看向他,他要帶她長生。
長相守。
顧茴聽話,她看向他,始終看向他。
她能感覺到曾經絕境中溫暖她心的力量沒了,可是她依然死死跟著沈遇,也依靠著沈遇,登頂了求仙梯,來到了青山宗門前。
他們是僅有的兩個通過求仙梯的凡人,一對絕色璧人,震動了青山宗。
沈遇回首看向顧茴,兩人相視而笑。
但經此,曾經獨屬於小公主顧茴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在漫長的求仙歲月中,曾經笑容燦爛的小公主慢慢變成了那個驚艷修真界的天才劍修。
一點點失去她的天真、熱情,失去她曾無比燦爛純真的笑容,修真界說起顧茴,她的劍同她的冷一樣出名。
命珠離體,帶走了她的溫度,甚至情緒。
可是始終,她都看向——如今是她的師兄——沈遇。她越來越稀薄的情緒,只停駐燃燒在沈遇一人身上,世事變遷,顧茴這個人都變了,可是她的情意從未變過。她知道,自己為他而來。
如同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那顆怦然跳動的心,十五歲的顧茴懵懂中抬頭,突然明白自己為何而來。她,是為了沈遇而來。她為了一個關於長相守的約定而來。
可惜,那時的顧茴不知道,世事都會變,
情意,也會。
顧茴始終看向沈遇,滄海桑田,他卻看向了別人。
第2章
「護好小師妹!」
「別管我,護著小師妹!」
模糊中類似的喊聲響成一片,越來越清晰。
顧茴再次甦醒的時候,映入眼帘的依然漫天妖冶的火紅,讓她懷疑她碎丹後以血脈之力發動的時光回溯沒有成功。畢竟,碎丹前,正是她與青雲道君沈遇的大婚之日,就是這樣漫天的火紅。
是她與青雲道君的第二次大婚。第一次大婚未成,魔界反攻,顧茴為救沈遇,以身體化為一柄劍,刺入對面魔尊胸口,隕落魔窟。
她的意中人青雲道君,即使在天才輩出的修真界都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天驕,不到兩百年,就已穩了元嬰後期,直逼化神。整個修仙界年輕一輩,修行天賦唯一能與其比肩的就是顧茴,同樣兩百年就越過元嬰衝擊化神的天驕少女。他們進入修仙界的第兩百年,那一年都是好事,最大的好事就是他們的大婚,卻以顧茴隕落魔窟結束。
眾人都以為必死的顧茴,卻用兩百年爬出了魔窟,重新來到了青山宗,重新見到了沈遇——她的意中人。那時的顧茴是碎了劍骨、毀了靈根的廢人,而沈遇已經是修仙界同輩中再也無人比肩的道君,撐起了青山宗的中興大任。
天驕顧茴終究是顧茴,在那樣的情況下她依然艱難走著那條修仙路。用一百年時間再次結丹,連青山宗掌門都驚嘆奇蹟。沒有人知道那一百年顧茴是怎樣度過的,如同沒有人知道顧茴爬出魔窟的兩百年是如何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