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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名顧茴,小字夭夭,居巫山。巫山人稱她神女,世人叫她山鬼。

    她是至清至純的鴻蒙,愛慕的人。

    陸湛轉向顧茴的時候,臉上嘲弄、眸中譏誚頓消,他淺淺的眸中還像化開了歲月,只有足夠悠長的歲月才能讓一個人的眸光那樣深,是深沉,也是深刻。這一刻,陸湛沒有向往常一樣借漫不經心的譏誚藏起自己,他看向她,在這一瞬間幾乎向她袒露了整個的自己,袒露了他於無涯的時光中跋涉追逐,伴著無盡痛楚等待沉睡的神女甦醒,一次次等待只為求一場處心積慮的遇見。

    第一次在這人面前,神女走向了自己。這讓陸湛勇敢,也讓陸湛脆弱。看向顧茴的那一個瞬間,他藏了他的脆弱和對無常命運的畏懼,勇敢的袒露他早已藏不住的愛慕和思戀。淺淡的眸子,如涌動的雲海。

    顧茴覺得自己幾乎要陷入一場涌動的雲海中,她不覺抬起右手置於自己左胸,她幾乎要以為那裡有什麼怦然而動。這種錯覺,讓顧茴忍不住笑了,她太想有一顆心了,都臆想出心跳動的感覺,可惜轉瞬即逝。

    兩人旁若無人的注視,讓沈遇恐慌不安,他向顧茴道:「夭夭,這不對。」

    顧茴轉身看向對面兩人:這哪裡不對,她覺得陸湛說的很對,這才對,不過哪裡是有些不對。沈遇見她看過來的目光帶著微微的疑惑,一下子讓他想起當日鬧脾氣的公主,不讓她吃街頭賣的果子,她偏要學路人往自己衣衫上蹭一蹭就放在嘴裡咬,還很有理的對他說:「為什麼他們可以?你去,你別光管我呀,你去管住他們,你看看他們聽不聽。」咽下果子接著又嘟囔一句:「從早上到這會兒,我都聽話了,聽話了好多事。你看看他們聽不聽,他們一件事都不會聽。」讓旁邊的沈遇一時間勸不是,放任也不是,想笑又不能真給她看出自己想笑。看著她嘎嘣一口挑釁一樣又咬了一口果子,含在嘴裡,左腮鼓鼓的,就那麼看著他。忖度出他大約不會真的為這件事跟她生氣,這才慢慢地試探地吃下那口果子,而眼睛卻一直盯著他,好像要弄明白,這到底是不是錯的事兒,為什麼別人就能呢。她亮晶晶的眸子裡,連試探和挑釁都帶著困惑,她始終有想弄清的東西。  

    眸光中微微的習慣性的困惑,是她對一切人間的人、人間的事習慣的姿態。

    沈遇再次看到這種熟悉地讓人憐愛的困惑,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還是那個對一個果子都耐心十足的沈公子,聲音放輕了,語速放慢了,諄諄教導:「夭夭,此人不可測,不是良人,你離他遠一些。」

    哦顧茴知道哪裡不對了,她的眸子一亮,清明了。她同對面人道:「首先,你不該叫夭夭,要呼宗主,顧宗主。」看著對面人陡然慘白的臉,她繼續道:「其次,道君,你回回頭,你的小徒望著你的眼睛多情得能滴出水來,看向我的時候恨不能捏死我,只可惜她只能想想,她連我的門人都打不過。」

    「最後,」說到這裡顧茴笑得燦然,「我今日不同道君說這天上紗燈,我同道君敘一敘你們師徒兩人身上千塊上品靈石一尺的火浣布吧,整個修真界,只有兩位裁來做了常服,日日穿著。這樣的料子,正合清冷的仙君,也合天真無邪的小徒。兩位眼光,委實不錯。」

    聽得她身後陸湛都忍不住去打量對面兩人衣袍材質。

    顧茴回話毫不客氣,可沈遇偏偏看她依然是滿目縱容,任她出氣。顧茴了解沈遇,沈遇何嘗不了解顧茴,他知道跟公主爭是討不了好的。

   

    沈遇眼中的了解和篤定,看得陸湛眼皮一跳,已不想再聽這人往那些讓他不願聽的舊事舊情上扯。想到舊情,再看對面人模狗樣的道君,陸湛是如鯁在喉地煩,不耐煩道:「走了。」用不耐煩掩飾他止不住的不安。

    好在隨著他話落,就聽顧茴沖對面兩人擺手:「走了!」

    不容對面兩人做任何反應,陸湛和顧茴就已轉身,兩步就不見蹤影,離開了山崖。

    沈遇還要去追,卻被身後白瑤扯住,聽到她虛弱的聲音顯然還是受傷了,沈遇待要不管,卻知道宗門裡如今沒有人待見白瑤,留她一人在此,還不知她又會出什麼事,只能抬手先為她療傷。

    感受到來自師尊精純的靈力,白瑤面色漸漸回復,睜眼含淚欲喊「師尊」,卻看到對面師尊臉色從未這樣冷過,她那句「師尊」一下子被噎了回去,只含淚委屈看著眼前人。

    看到白瑤無事,沈遇立即起身,躲開白瑤再次伸出要扯他衣服的手,幾乎瞬間就已走遠。

    白瑤一震,這是兩百多年來師尊第一次捨得把她獨自拋在這樣一個危險的地方,她喊:「師尊.....」委屈的淚水滾滾而下。

    可這次沈遇卻無動於衷,只遠遠站住,對她道:「白瑤,你當好自珍重,真的別再拿自己安危賭氣了。」頓了頓,他說,「為師該等的人,回來了。」

    說到這裡,不知沈遇想到什麼,始終冷淡的道君面上露出一個白瑤都從未見過的笑容,這一刻仿佛她的師尊不再是修行幾百年的道君,好像只是一個人間清雋公子,想到了心上人,「我以為她再也不在了,可她回來了。」他以為這廣闊天地,悠遠的長生,只有魔窟下她的一抔屍骨殘息。

    她回來了。沈遇眉間似展似蹙,有些事錯了,可修道的一生,是那樣長,長到總有機會重新走上那條對的路。他求長生,本就為了同她長相守。如今不能相守,沒關係,他和她還有長生,他就用長生走向她,再謀一場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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