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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聲音還在的,可顧回就像什麼也聽不見,冷漠地看著劇情一點點推到最後。
最後,白瑤墮魔,喊出她真愛至上的不屈宣言。
終於快結束了,顧回緩緩吐出了口氣。
她看著沈遇艱難地對她吐出那三個字,只覺自己心頭一輕,卻微妙發現與前世不同,沈遇沒有毅然扯下紅袍轉身向著白瑤而去,而似乎發現沈遇沒有毅然追去,墮魔的白瑤騎著鳥也頓了頓。
可不要節外生枝。
顧回當即伸手替他扯下了身上的紅袍,推了他一把:「我原諒你,快去吧,跑快點說不定還能跟白瑤一起坐上鳥。」就不用自己顛顛在後面追了,騎鳥多威風。
這次,吉服是她幫他穿上的,也是她幫他脫下的。
這次,幾乎完全是顧回親手把他推到鳥背上的。
看著畢方終於馱著兩個人起飛了,她能感覺到這個幻境開始崩塌了,從她身後的燈籠開始,整個青山宗正殿都在崩塌消散,然後是人群,眼看就要崩到顧回了,終於放心的顧回於整個崩潰的背景之上,遙遙地衝著前方騎鳥離開的兩人豎起了中指。
「是你不配。」
誰也沒想到,這次追上白瑤的沈遇回了頭。
正好對上目送他們豎著中指的顧回,幻境崩潰,最後一幕是沈遇驚惶的臉龐,他衝著她的方向大喊:「夭夭!」
前世從她回到青山宗,整整一百年,沈遇只叫過她一次夭夭。那一次,白瑤傷情,融洽了兩百年的兩人第一次陷入了無聲冷戰,沈遇陡然驚恐明白自己的心意。顧回沒想到,這幻境真有意思,贈了她來自沈遇的第二聲「夭夭」。
幻境結束,顧回重新回到了所在的廟宇。而此時的秘境外,眾人就見調息的青雲道君陡然一驚睜開了眼睛,近處的弟子驚詫發現,一向清冷的道君額際被汗所濕。沈遇茫然睜眼,看著前方秘境入口,抬手捂著心口,直到此刻那裡還隱隱疼著。他好像,做了夢?可分明清晰的一切,在睜眼的瞬間全都模糊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只有夢境留下的無限的迷惘和不知因何而起的痛悔。
廟宇中的顧回,幾乎是出幻境的瞬間就朝著乾坤相交方位奔去,她怕再掉入下一個幻境。
可明明就在不遠處的台子,卻任由顧回怎麼跑似乎都跑不到。而在顧回奔跑中,幻境又生。這次顧回站在一棵巨大的窮桑樹下,她愣了愣,伸手落在了身旁的窮桑樹幹上,輕輕撫過。樹幹的紋理擦過她的掌心,如此真實,這次她是在巫山。
「這是幻。」她低低提醒自己。
「在說什麼?」一個清朗溫和的男聲響起。
顧迴轉頭,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青年,手裡拿著一截枯枝輕輕掃過旁邊草木,自己一看過去,他立即移開了視線,抿了抿唇角。
怎麼會是他?
遇到陸湛,那已經是一萬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父神還在。那之後不久,父神就要隕落了。顧回一遍遍提醒自己這是幻境,全都是假的,窮桑樹是假的,巫山是假的,父神還在也是假的。可她幾乎忍不住,想要去高台看一眼,父神是否還坐在那裡看雲海。
看一眼,就看一眼。
只要自己記得是假的,就好。
她卻只是更加用力扣著樹幹,不鬆手,不要去看,都是假的。
顧回所有的心力都用來控制自己的神魂,警醒安於此處,紋絲不動。卻感覺手上一熱,她睜眼看到是陸湛,此時他正小心捧起她的手,那麼大個子的一個人垂著頭小心翼翼捧著她的右手,看到這樣的陸湛顧回難免覺得怪。
她心說誰能想到此時這個人畜無害的白衣少年人,一萬年後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幽王,自己這個神女落魄到都得哄著他。
「還好沒有扎進刺,你在想什麼?」高大的年輕人乾淨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顧回這才發現,陸湛的睫毛真長啊,還輕輕顫著。
看顧回不說話,陸湛又道:「你剛剛不是說想玩遊戲,人間的遊戲」說到這裡他突然紅了耳根,卻還是問顧回:「你還想嗎?」
哦遊戲,是遊戲,難道這個劇本是要陪陸湛玩完那個小遊戲。可這個幻境憑什麼認為這能讓她神魂波動呢?她猜是要利用巫山,利用她想家想父神?顧回更加小心控制自己整個神魂,一遍遍提醒自己。
她決定認真陪陸湛玩那個遊戲,然後看看這個幻境欲要如何。
顧回點了點頭:「想。」
就看到陸湛白玉一樣漂亮的耳根處再次紅了,這次他卻沒有移開視線,垂眸盯著自己,低聲道:「我會追上你的。」
看到這樣的幽王,顧回有些想笑。
陸湛卻以為她不信,更鄭重道:「我一定會追上你的。」
顧回這才想起來,當年的自己確實不信這個不知打哪裡來的弟弟能追上自己。她可是巫山神女,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他是鴻蒙之子。
顧回很配合,像當年一樣指了指眼前這個無比巨大的窮桑樹:「我不欺負你,就在這棵樹下。」
劇情啟動,神女繞著窮桑樹跑,鴻蒙之子就在身後追。
顧回想不起當時陸湛追了多久了,要知道,沒人能比她跑得更快。重新跑在窮桑樹下,感受到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顧回整個人都鬆弛下來,但同時她也沒有忘記她還在幻境,她靜靜等著接下來幻境出招。會是,父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