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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的公主聽到有人在門外撲哧笑了一聲,聲音熟悉得令她心輕輕顫動,她茫茫然上前,推開了內室房門,門外一個女孩正看向她。
那一刻,公主就知道,女孩不是別人,是她自己。
她們兩兩相望,然後同時走向自己。
兩人合二為一。
此時暮色四合,皇宮裡一盞盞宮燈早已亮了起來。而皇宮外的都城,高門大戶正是笙歌正濃,市井街道已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薛荔言剛回來的辛夷臉色難看得很,看到迎過來的辛正問了一句:「姐姐怎麼出來了,不在公主跟前伺候著?」辛芷先是一笑,低聲道:「公主為了今晚的燈會,興奮地滿屋子打轉,哪裡還有咱們站的地兒,把人都攆出來要自己挑衣裳首飾呢。」
辛芷辛夷都是公主身邊最得用的人,前者說著話就打量辛夷臉色,不用說這又是跟關睢宮的人彆扭上了。那個鄭貴人,明著不敢怎麼樣,背地裡逮著機會就噁心人。尤其是從公主和攝政王鬧翻了後,她的試探更是無處不在。大些的也不過是內務司先給誰做衣裳,小些的就是膳房的一碗湯。
這個鄭貴人是下面勢大的異姓藩王的女兒,早在七年前,作為郡主來楚言的時候,就跟公主結下了梁子。後來成了皇帝的貴人,外靠勢大的娘家,內仗皇帝的恩寵,天天吃飽了撐得沒事做,專找機會噁心公主。
辛正催促,鄭貴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管她呢,她們且快去為公主更衣,別誤了公主同沈公子的上元之約。
兩人一進公主內房,就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她們聽到公主說:「為我更衣,去陸府。」
辛芷還在察言觀色,思忖到底是公主說錯了,還是攝政王又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兒惹到公主了,連跟沈公子的約都顧不上,這是打上門去算帳?
辛夷嘴快:「公主,去哪兒?」
公主轉身,"去陸府,看看咱們的————攝政王。"
她的攝政王。
作者有話要說:
家家流血如泉沸,處處冤聲聲動地。————(唐)韋莊
第79章 番外:公主vs攝政王(2)
「去陸府,看看咱們的攝政王。」
整個為公主梳妝更衣的過程,辛芷辛夷兩人都沒敢說話。辛芷還算鎮定,辛夷卻逮著機會要不就是悄悄打量公主臉色,要不就是對辛芷使眼色:上元佳節,公主不去赴沈公子的約,去陸府?
陸府?攝政王?
無論哪個都是公主避之唯恐不及的,公主這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上次攝政王的人截獲了公主送給沈公子的荷包,公主想起來還氣呢?還是上上次攝政王在偏門直接把公主堵了下來,愣是把公主從藏身的水車裡揪出來,根本不放公主出宮?還是上上次,攝政王直接把沈公子送的桂花糕餵了狗,還是摔了沈公子贈的硯台?
還是乾脆就是昨天,攝政王不讓公主去,公主當時昂著頭就說了一句:"要麼你現在就把我頭割下來,要麼,這個燈,我賞定了。"
當時她們公主的臉又冷又狠。
攝政王的臉色難看極了,整個泰和門一溜言人貼填站著,愣是聽不見一點動靜,這是嚇得連氣都不敢喘了。攝政王擢著腰刀立著,公主提裙就那麼挑釁地看著他,露出纖細的脖頸,明白告訴對方攔是攔不住她,要是非攔她,就從這裡下刀,乾脆利落,省得年年日日,相看兩相厭。
從公主十五歲及笄,每次遇到攝政王,公主都在以不同的形式說著同一句話,從最開始的"我要出言」,「我就是要去嘗一嘗那家桂花糕」,「我是去了曲水,下次我還去」,到今天「這個燈,我賞定了」。
言外有沈公子,那家桂花糕是沈公子第一次帶她嘗的,曲水河畔是沈公子與人清談的地方,今夜元宵,公主與沈公子早已有約。
一次又一次,公主明明白白以這樣的方式告訴攝政王同一個事實:她要見沈公子,她的駙馬只能是沈公子。
恐怕半個大楚都知道,公主不待見攝政王,每次只要遇到立即轉身,如今已經到了一句話都不想跟攝政王多說的地步了。見面無話,開口就是吵。先攝政王還讓著公主,可在沈遇的事情上,攝政王寸步不讓,公主更是半步不退。
所以在這個特別的日子,公主突然說要去陸府,還說什麼要去看看攝政王,辛芷和辛夷嚇得話都不敢多說,難道今天就到了算總帳的日子?今天的陸府,註定血雨腥風。
她們料到了結局,今天的障擊府確實可以算得上雞飛狗跳、血雨腥風。只是,別的一切都與她們預料的完全不同,徹底看傻了兩個丫鬟,她們再也猜不到公主這是怎麼了。
公主私服,又有陸湛給的令牌,帶著兩人悄悄就進了陸府。
此時的陸府處處都掛滿了燈籠,還沒抽芽的樹上,纏上了錦緞,燈火輝煌,說不盡的風流富貴氣象。不獨陸府這樣,如今都城富貴人家,哪家不用錦緞纏樹,即使是冬日,一束束的梅花自不用說,室內也有專門花房裡燒著炭養出的鮮花。就是外面花園,也絕不枯燥,上好的輕羅綢緞扎出的富貴牡丹、豐饒的芍藥,艷麗熱鬧,比夏日的花園也不差什麼。講究的人家,一日一換,日日鮮亮。
夜幕下,風帽下的顧茴,微微抬頭看這個風流富貴鄉。前世還是公主的時候,陸湛在陸家站穩腳跟以後,就把出入陸家的牌子給了她。可她一次都沒來過,早先她是沒機會出宮,後來她能出宮了,卻再也不想見到攝政王,更不可能來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