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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湛再進來的時候已經換過家常衣裳,換去練功的黑衣,寬鬆的月白色衣袍更襯得長成的公子如玉溫潤。他站在榻前垂首不語,乖乖等著顧茴說話。@無限好文,盡在
顧茴看著他,好一會兒沒說話。
顧茴真的是納了悶了!眼前這人是她從孩子看著長大的,她對他的天資實力再清楚不過,尤其他可是鴻蒙之子。再是封印神格入輪迴,再使勁往下按,陸湛的資質都是逆天的。這孩子也確實如此,剛一上手教,她就十分確定這一點。別人一輩子學不了到不了的境界,七年,七年眼前這人就做到了。
可就從七年前,他的創就停在那了!就差那麼一點,他的劍道就圓滿了,他就必然成為這方世界的最強者。可就是差那麼一點,這一差,就停了三年……
顧茴簡直把畢生能啟發人的本事都使出來了,眼前人的劍沒突破那一點,倒是讓顧茴指點人的本事突飛猛進,整個仙魔山的人都是飛一般進步……
她本該七年前就助這一世的陸湛渡劫圓滿,她該離開的。
顧茴借著暖閣里的燭光仔仔細細打最這個人,心道也不知幽王陸鴻懇看到自己這一世用三年都突破不了那一點會是什麼感受。他那個人,一向驕傲自負,等他最後一世開啟神格,大約也並不願意再想起這一世這個——,你當然不能說他笨拙,二十四歲就已可算登峰造極的使劍人,任誰說都不能用笨拙。
但,顧茴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得看跟誰比啊,跟他那個本命的自己比,何止笨拙……
顧茴要不是記著陸湛以後什麼都會想起來,她簡直想拿著炕桌上的茶杯敲一敲他卡住了的腦子!顧茴看了一眼手邊那個白瓷小茶碗,又看了一眼眼前人。暗道,冷靜,也許是從孩子看大的原因,她總無法把這個人當陸湛來看,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燭光爆開一個燭花,始終安靜垂首站著的年輕人這才微微拾肆看著對面打量他的人,輕輕喊了聲:「姐姐。」
顧茴起身,讓他坐下,「看著。」
說著抖落身上蓋毯,持劍飛身出了窗,她這日大紅衣衫在雪中翻飛,她整個人都是柔,但她手中的劍卻如雷霆警世間,如江海凝青光。
隨著劍勢一轉,她的劍似乎也溫柔起來,可此時廊下旁觀的人卻連呼吸都忘了,明明美得動人心魄,卻又處處殺機逼人,任何一勢都可用來晁人命。看不懂的人只覺得美得驚人,看得懂的人只覺得喘不過氣的駭人。人間真的有這樣的劍,這樣的劍一出,誰還能有活路!
暖閣內的月白衣袍青年,該是最能看懂的人,可他只覺燈下人美若晚霞秋月。
雪如桃花落下,而每一朵看似桃花的雪片都可以變作殺機。雪花紛紛中,顧收劍,上前一步,攀著窗欞探頭向內問道:「悟到了嗎?」修真界中呂岩就從她的劍中悟道,還不止一次,這人資質可比呂岩又高出不知多少。
暖閣內青年被窗外人那雙烏黑的眸子看得心砰砰跳,他不覺低了頭,語氣低弱:"姐姐,我笨……"
顧茴一著急,猛得一抬頭撞到了卷上去的帘子,帘子上的雪一下子落到了她脖頸里,涼得她哎呦一聲一個激靈,這才覺得冷極了。
窗內青年早過來一邊拿衣袖給她擦著頭上臉上脖間的雪,一邊把大氅抖開披在她身上,推她趕緊往旁邊去沐浴換衣。
看呆了的幾個丫頭也趕緊上前,簇擁著顧茴往旁邊浴房去了。窗前又靜了下來,窗內青年看著她們一個轉彎消失在雪中,小心得把從顧茴頭上頸間散落的雪收攏,可即使他能趁著它們化前收攏在杯中,它們還是化在了杯子裡。青年人垂著頭,看著杯子中很快化掉的碎雪,低聲道,「我明白了,你就要走了……」
大雪紛紛,萬物靜默無聲。
十年了,顧茴在此間滯留的時間已經太多了,她能感覺到來自父神的催促。她能陪著他長大,能幫助他渡過劫難,可她是不可能在此生陪著他一直往下走的,將來的路終要他一人前行。
可是不突破那一點,顧茴始終不放心。只有圓融,才能沒有破綻。而對於一個被所有江湖高手覬覦的人來說,任何一點微小的破綻都是致命的。
顧茴查遍了書冊,想盡了法子,她不知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她想,也許跟陸湛在此間的遭遇有關。他這一世十四歲之前的遭遇,即使是顧茴都無法回顧,很多畫面她都不忍看。這樣的遭際,很難說讓他這個人受到了怎樣的挫傷,說不得就傷到了泥丸宮了呢。
還有什麼是她能為他做的?這些日子顧茴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隨著最後期限越來越近,她發現自己焦慮得很,逼這人練劍逼得越發很了些。事後顧茴總是自思,他畢竟是凡人之體,她的好些要求就是對修真界的子弟來說也是高了些。但無論她要求多嚴格,無論她定下的目標多苦多難,這個話少的年輕人總是能默默做到。只是,始終差一點。
隨著時間的推移,顧茴靈力越發單薄,越來越容易覺得冷和倦怠了。這日陪陸湛練完劍後,顧茴回到暖閣望著窗外已有昏昏欲睡之感,她聽到身邊總是沉默居多的年輕人問她:
「姐姐為何這麼喜歡這處?」
顧茴撐著額頭看著窗外,努力睜開半閨的眼,"總覺得這個位置,這個角度,看到的東西,特別熟悉。"不管是院中紛揚的雪,還是那一角露出的寒梅,都讓顧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顧茴這樣想著,慢慢合眼小睡了過去,睡過去前她看著外面大雪還在想:還有什麼是她能做的……快點想到呀,要再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