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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盈甚至不敢想,如果不是二堂姐變強了,最後二堂姐會是什麼結局。如果不是二堂姐變強,給了她喘息的機會、寬鬆的修煉條件,就是她顧盈都不會這樣設身處地去理解二堂姐。活著,就太難了,身上本就背負很多,哪裡有精力去理解別人呢。
趙曼輕輕拍了拍顧盈的肩膀,她明白。如今白瑤再無當年光彩,連趙晴都有一次忍不住對她抱怨。趙晴抱怨當年幾人掛在嘴邊的都是「保護小師妹」,不管誰離開,對留下的趙晴囑咐的都是「保護小師妹」,如今趙晴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人人都圍著小師妹,都是小師妹的守護者,都囑咐我護好小師妹。可是,堂姐,我也需要人護一護,從沒人想過我趙晴也需要人護一護。」「我跟白瑤,難道不都是女修,我們到底差在哪裡呢?我那時喜歡白瑤,我願意讓著她護著她,可怎麼就到了最後我有一點沒做好,大家都圍著白瑤噓寒問暖,問她傷了疼不疼,但我的半條腿都快被邪物撕下來了,我那時瘸著半條腿也跟著眾人對白瑤噓寒問暖,如今再想想那時的自己,真的好賤啊。」
趙晴當時最後一句話說的是:「堂姐,顧回其實從來沒得罪過我。可我就是為了白瑤,百般看她不順眼,百般針對她。」如今的趙晴沒有那麼喜歡白瑤了,可她恐怕更恨顧茴。顧茴踩下了白瑤,也踩下了白瑤身後那個小團體。隨著白瑤失勢,趙晴如今的日子也屬實不好過。
兩人到達南山頂上,看著眼前巍峨的高門,等著通報的人。顧盈已經從顧家得知了南宗的情況,儘管早有準備,可親眼看到還是覺得震撼。忍不住自豪道:「師姐,這就是南宗,以後我們顧家就是南宗顧家了。」
夜風蕭蕭,可顧盈心中卻從未像現在這樣充滿底氣。她早已不用再逢迎攀附,二堂姐讓她能夠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做一個可以驕傲和有個性的人。
二人很快被人迎進去,雖然心頭壓著事情,可趙曼還是忍不住隨著顧盈的話打量感嘆。
她們都沒想到,顧茴讓人把她們帶到了燧木之下。兩人一下子都說不出話來,要不是身負宗門大事,恐怕趙曼忍不住就要坐下原地修煉了。
如此充沛的靈力,怪不得顧茴有開宗立派的底氣。
對方並沒有對她遮遮掩掩,對她同對顧盈一樣對待,這讓趙曼內心暗暗喟嘆不如。當年她就知道顧茴是個可以一交的人,果然她並不曾看錯。只是她縱使高看顧茴,也依然是低看了。三十年,顧茴已經站在了另一個平台和高度上。
濃郁的靈力讓兩人趕路的疲乏頓消,顧盈怯怯喊了一聲「二堂姐」,緊跟著就改口稱,「宗主」。忍不住微微往趙曼身邊躲了躲,每次見到顧茴,顧盈都是不好意思的,為當年那些舊事,自己也並不是站在二堂姐身邊那個人。
趙曼壓下驚嘆,奉上了掌門信件。緊張地甚至忘了眨眼,身處這仙境一樣的樹下,等著顧茴看後的回應。
終於,她聽到顧茴清透空靈的聲音:
「恩是恩,仇是仇。青山宗於我有託庇栽培之恩,至於仇不是我與青山宗的仇,是我與白瑤一人的仇。」頓了頓,趙曼聽到顧茴輕輕笑了一聲,加了一句:「或者該說,是我與青雲道君同白瑤之間的仇,與青山宗無干。掌門多慮了。」
至此趙曼那顆始終提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他們青山宗也許有救了。青山宗任何一人都不會想到,能救青山宗的是三十年前那個被人不斷取笑的青雲峰二師姐。
天道輪迴,這才是天道輪迴。
趙曼身處仙境一樣的遂木之下模糊想著。
黑夜已盡,日頭高升。
修真界各宗門已經再次坐在了談判桌上,青山宗已被各個宗門聯手壓到再無退路的境地。青山宗威嚴的大門,似乎都暗淡了。宗門外,蕭端正帶兩個師弟焦急等著,望眼欲穿,只盼著趙曼兩人能趕緊出現。
整個青山宗都籠罩在一片低落的寂靜中,所有人都知道談判到了今天,已是圖窮匕見的時候。玄劍山莊持中立態度,但來勢洶洶的凌霄宗帶著虎視眈眈的其他宗門已壓下來,只等著瓜分靈脈。
蕭端站在冷清的宗門前面,溫和俊朗的面容帶著淡淡苦笑,當年誰能想到呢,他們青山宗最後的救命稻草是曾讓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二師妹。如今,只怕自己想見她一面都難,二師妹已經站在了一個他再也碰觸不到的世界。
看著前方零落的山道,他隱隱約約想到三十年前那場後山歷練。二師妹被魔火吞噬,九死一生,可他同旁人一樣心疼的全都是只被魔火燎到腳踝的小師妹。一切,似乎就是從那一天開始變的。有人暗中道只怕二師妹就是對整個修真界都有巨大貢獻的顧師叔托生而來,只因為靈竅未開,才蹉跎兩百年,正是魔火帶來的生死關頭,讓二師妹開了靈竅,從此崛起了。蕭端不信轉世之說,他更相信置之死地而後生。那一天落入死地的二師妹如同涅槃的鳳凰,重生了。
蕭端皺了皺眉,他不知在這些撲朔迷離的說法中,師尊將如何。如果,如果二師妹真與顧師叔的魂燈有關,師尊又將如何自處。他是見過顧師叔的,顧師叔——是個很不同的人,很冷,很少說話。據更早入門的人說,顧師叔早先還是愛笑愛說話的,可一年又一年,顧師叔好像笑得越來越少了,人也愈發清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