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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帝君一步步逼近,顧茴徹底放開了陸湛的手。她向著帝君走過去,每一步都在搭建這場給帝君的幻。
這是她的戰場,她要親自來。如果贏了,她就擁有巫山和陸湛。如果輸了,輸了也沒關係,陸湛將為她殺帝君。
陸湛伸出的手指尖輕顫,可他沒有上前。
明明他永遠讀不到神女的心思,可他偏偏就好像聽到神女的心聲,她說等她,不要追。還在仙魔山的時候,她說她要走了,讓他留在仙魔山。還是佛子的時候,她說她該走了,讓他去成就他的無量功德。還是藍血魔的時候,她說時間到了,他要閉關破境脫凡,將來去巫山尋她。
像以前每一次一樣,陸湛留在後面,看著她往前的背影。
不要追。不能追。
陸湛死死看著走向幻中的顧茴,這次她將以身入幻,設的就是一場生死幻局。她也許會活,也許會死。
他的左手幾乎要壓不住,可陸湛閉了閉眼,慢慢鬆開了攥緊的左手。
不要追,不要追。
她生,他與她同生。她死,他為她完成未竟的事業共死。只,不要追。
顧茴的左眼幻生,在帝君徹底癲狂的瞬間,把他攝入幻境。
高台之上,雲海翻騰。
高台上的神女著一襲白衣,懶懶撐額,看著翻騰的雲海,這時轉了頭看向邁上高台的帝君,又懶懶收回視線,依然自顧自看她的雲海
時隔萬年,南方帝君再次聞到熟悉的紫蘇香氣,看到了他的紫蘇。
第76章
高台神女抬手壓下被風吹起的發,帝君看到她白皙的小指熟悉的淡粉色傷疤。萬年了,南方帝君再次眼眶發熱。這世間這樣多的人,很少能激起帝君的情緒,少數激起帝君情緒的人激起的也只是帝君的憤怒或厭惡。站在高台邊沿,他一時間有些無措,他已不再熟悉這種陌生的情緒:酸楚,滿心都是酸楚。
他甚至不敢靠前,帝君聲音很輕,帶著淡淡的顫,「紫蘇,你的氣,消了嗎?」你怎麼肯入我的夢了。萬年來,他使盡了各種法子,為她招魂,為她解怨,可一萬年,他連一場有她的夢都不曾得。
可是懶懶靠著高台而坐的神女只是無比專注地凝視著雲海,不看他,不應他。他做錯了好多事,多得他自己都不敢回頭看。身後早已是一片狼藉,除了往前,除了瘋狂,還能怎麼辦。
帝君就那樣乖乖站著,一動不敢動。他凝視著眼前人,外人眼中溫柔嬌俏的神女,只有他知道是多麼剛烈決絕。
高台安靜,雲海翻騰。神女靠坐,帝君始終立在高台邊緣。一個懶懶看雲,一個痴痴看人。很久很久,帝君才哀懇出聲:「紫蘇,你要什麼,你說話呀。」於無人處,高傲的帝君其實不止一次低頭哀懇。
神女淡淡:"我要什麼,你不是一直知道。何時,我能還你那一支劍舞?"
「劍舞…」帝君白了臉。
年輕的帝君,曾為神女揮劍一舞,於無人知的大荒之中。被他哄到大荒的神女愣愣的,明明玄煌說的是要抓一隻食鐵獸給她看,獸呢?為何不見獸,反看了玄煌的一場劍。很久以後,無意中,神女才從大母神那裡聽到,帝君一脈男子的劍只用來殺人,出鞘必得染血,絕不與人賞。世間只有一人能夠看到他們出鞘卻不沾血的劍,那是這一族神祇給出的定禮。當時神女白著臉問,「定什麼?」大母神說,「定終身。」
「除非——」
「除非?」神女當時盼著這個「除非」,那時她已經遇到了戰神。他是她見過的世間最勇武無畏的神,亦是最磊落的。神女其實常常覺得很累,可是她承了別人這樣大的恩情,她該懂事,她不該說累。遇到戰神,她好像無腳的鳥終於找到棲息之處,她想停下來,停在他身邊。他的話,很少,可是每一句都讓她想笑。她不用乖,不用懂事,就覺得一切很好。
大母神搖頭,代表不可能做到,'除非你能舞出更好的劍,還了這場定。讓他們這一族都側目的劍,可從來沒有過。」
神女那天都不知自己如何離開的,那夜月上中天,戰神來到窮桑樹下,神女說:"你教我用劍吧。"
高台之上,紫蘇香氣淡淡,神女輕聲道,「大母神對我恩深義重,臨終還對我說,你氣盛,讓我目多多包涵。你如錯了道,大母神囑我規勸。」說到這裡神女抬眼看向了高台邊緣的帝君,她喚了他的名字:"玄煌,我沒想到你第一個大錯,就是毀了我的安穩。你錯了的道,我再也勸不回。"
神女面色溫柔含笑,目光是一如既往地澄澈無垢,只是笑容背後有再也擺脫不了的傷和愁。
帝君陡然一顫,他喃喃道:「是你,是你再也不叫我玄煌了。母神走了,你也走了,只留我一個,是你……"他語氣漸漸激動起來,"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太氣了,我只是太難受了!你知道日日看著巫山,日日聽人說巫山神女與戰神神仙眷屬,我多難受嗎?」
高傲的帝君望著神女乾淨通透的眸子,她仿佛總是洞悉一切,包容一切,明明她才是那個妹妹,可是她一直讓著他,包容他,怎麼就再不肯原諒他了呢。帝君此時近乎衷求:」你再勸勸我,我聽的,你再勸勸我好不好?"
神女看著帝君,抬起了手。
帝君看到神女的手連同上面淡粉色的疤痕都隱隱透明,都是難以聚住神魂的模樣,是徹底隕落的徵兆。帝君的心突突跳著,他再次感覺到永恆失去的恐懼,讓他連吞咽都困難,他聽到神女的聲音:「可是,你錯了道的開始,就是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