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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帶你去見她,你猜,她還記得你嗎?」他聲音里含著譏誚。
佛子低頭:「記不記得,又有什麼要緊。」
一向沉靜的佛子面容現出茫然,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能否看見自己。
這次換陸湛露出了憐憫的表情,是對佛子,也是對這個過去的——自己。
第17章
「記不記得,又有什麼要緊。」佛子這樣說。
換來了陸湛一聲毫不留情的諷笑。笑意掛在他的嘴角,他的眼睛裡卻好像什麼都沒有,他好像對佛子說,又好像只是對自己說:「有什麼要緊?我乃鴻蒙所化,我毀掉——,」他無限憐憫地看著佛子,而佛子只是靜靜聽著,好像曾經被毀滅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選擇開心竅那日,我就發誓要成為這世間最強者。」說到這裡陸湛的笑容慢慢變苦了,他蒼白俊逸的臉幾乎有些猙獰起來,他的聲音更輕了:「我只給自己留了一個弱點。」只給一個人靠近他這個致命弱點的機會,然後,那個人毫不猶豫地要取他的命。
驕傲如陸湛,在顧茴以身化劍刺入他心口的那一瞬間,終於結束了自欺。終於正視這樣一個事實,他於她,只是一個路過巫山的路人,討了她一口水,得了她無邪的笑容,然後被她忘在腦後。
曾經三生的相見,永遠只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執著。
心口潰爛的傷口再次擴大蔓延,燒灼著他整個心,終於成了一道永遠癒合不了,也許終究會毀滅他的傷口。陸湛卻好似早已習慣這樣的痛楚,他的眉毛都沒動一下,他只是垂頭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抬頭愴然笑道:「再見她,如果我控制不住殺了她,你別怨我。」
佛子在外人看來依然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卻有著讓陸湛覺得蒼茫的悲涼。
過了許久,佛子才說:「這時候,你不該出去。」舊傷未愈,這世間的嘈雜,會讓人發瘋。
陸湛卻看著窗外無限遠的方向,他知道那裡有山,山上雲遮霧繞,只淡淡回了一句:「有什麼要緊。」
又過了許久,佛子才聽到陸湛空蕩的聲音,低弱不可聞:「她.....如果連你都不記得了,咱們還有什麼法子呢。」除了殺了她,還有什麼留住神女的法子呢。
她是神女啊。
而他,只是這天地間最後一縷鴻蒙之氣所化。不管是未開心竅前的可笑,還是開了心竅後的可悲,他從來做不了一個真正的人,更從未得到過神女青睞。
是正是邪,是生是死,是成全還是毀滅。
這個世道,他這個人,又有什麼要緊呢。
佛子呢喃:「我只怕你出了幽王殿,受不住世道嘈雜。」
陸湛陡然回身,一斂周身低迷頹喪之氣,看著佛子,冷酷地翹起嘴角:「受不了?誰讓我受不了,我就殺誰!怎麼,你以為我是你嗎?」話到最後,他看向佛子的眼神是輕蔑的,也是癲狂的。
「本座曾為魔尊,今乃幽王,擾我者,都該死!」世人,都該死!
白衣佛子依然靜靜看著眼前黑衣幽王,只緩緩嘆了口氣,道了聲:「我佛慈悲。」
只得來一身黑袍的幽王一聲譏誚不馴的諷笑。慈悲,這世間從來沒有真正的慈悲,只有層出不窮的欲望。
青山宗,距離顧回從後山魔火脫身不過半年,半年時間,於一個修仙的大宗門,太短,幾乎來不及發生任何變化。但半年,對於一個身負罕見天賦的修真者來說,又足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誰也說不清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青山宗的弟子們再說起青雲峰的二師姐都變了神態語氣,個個都帶上了仰慕,區別只在於多少。宗門有明令,關於當日試煉的留影石,只允許青山宗弟子查看,不讓外傳。一個還處於幼年期的天才修真者,是需要宗門小心呵護的,一不小心就折了的,不在少數。
可那日青雲峰結丹異象,畢竟動靜不小,周邊注意到的修士宗門也不少,在外面的茶樓黑市,諸多消息中打聽這一個的更不在少數。
畢方不過是看白瑤最近情緒不對,好說歹說才說動她下山逛逛。可平日白瑤愛逛的那些,不管是酒樓茶館,還是黑市,不管是華服美食,還是各種靈寵符篆,似乎都不能讓白瑤再開心起來。這已經是遇到的不知第幾個打聽那日結丹異象的,聽得畢方都心煩透了,也就是白瑤還能強撐出一張笑臉。
畢方突然問道:「三日後,鶴頂山除怪,顧二到底去不去?」鶴頂山是隸屬於青山宗的區域,最近那裡出現魔物侵擾,掌門等人已經確定最多是個中等偏下的魔物,所以把除魔的機會當做對宗門弟子的歷練,由青雲峰大師兄蕭端帶隊前往。
往年這樣的行動金丹弟子一起去再自然不過,結果這次對於顧回去不去這樣一件小事居然還讓掌門和致虛長老猶豫了。想到這裡畢方冷笑,真是可笑極了,顧回如今倒成了青山宗的香餑餑,生怕磕了碰了。在他看來,不過一個心比天高走了狗屎運的修士,說是二小姐,也不過是一個其實早已跌出三流世家,除了祖上的名聲和一個空殼子,都不知道跌到幾流的修仙世家的二小姐。這樣的修仙世家不是沒有,只是少了,因為不知道哪天醒來,門裡哪個子弟得罪錯了人,或者得了寶貝,整個世家就被人家一個大能給滅了。
這個顧家就是這樣一個世家,誰知道明年後年還有沒有呢?每次聽人說到顧回這個大小姐,畢方都忍不住發笑。結果如今,這個讓人發笑的顧回,一下子起來了,這可就讓畢方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