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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邃至極的夜裡,他們真正夫妻一體,命珠中的鴻蒙之氣尋到了主人。突然,陸湛睜開了眼睛,他記起了一切,所有一切。
她是公主,是顧,是他的天天,也是——他逆時光逆宿命追逐的巫山神女。
一切朦朧都清明。
陸湛聽到攀著自己肩膀的神女還在輕聲喊他,「陸湛,你覺得……」
陸湛抱緊了他的神女,隔了千年,仿佛繼續那個未能完成的擁抱,只是更深更深。他撫了撫顧堃微微汗濕的發,低聲道:「天天,還不夠……」
一切清明又朦朧。
大紅燭燃到了最後,在凝聚的燭淚上顫顫燒著,窗外的夜已淡。大紅床帳內,顧茴疲倦地睜開惺忪的眼,想起最重要的事兒,陡然把眼睜大,從陸湛懷中抬起身,叫身邊人:"陸湛陸湛...."這次總可以了吧…
顧茴聲音少了往日空靈,多了幾分軟糯無力,聽在陸湛耳中,讓他忍不住在昏暗床帳中翹了翹嘴角,一手拉起被子把顧茴兜在懷中,用唇輕蹬著她的耳邊鬢髮,沙啞低聲道:"什麼可以了吧?"
顧茴心一涼:這是還不行?
她抱緊陸湛,顫聲問他:"你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到底錯在哪裡,還是————顧茴簡直不敢往下想,還是菩提姥姥哄著她……鴻蒙之氣,鴻蒙之氣……
陸湛擁著懷中柔弱無骨的神女,低聲輕哄:"咱們再試試……也許只是還不夠……"
"是還不夠嗎?"顧苜怔怔問,怕極了。她只怕,別是大夢一場,呼呼歲月,夢醒一切皆空。沒有陸湛,千秋萬世,她會走下去,她會走下去嗎?
陸湛只覺脖頸間一燙,是神女的淚。他一下子慌了,抬手拉開帳幔,借著帳外紅燭看清了懷中人眼中淚,燭火下,神女的淚晶瑩。
神女的淚,是為他而落。
陸湛只覺心都顫,連哄都忘了,什麼都忘了。
顧茴朦朧淚眼中一下子看到了陸湛額頭上,那緩緩出現的幽藍色睡蓮:是初生的花苞,靜靜現在陸湛蒼白的額際。
淚一噎,顧:…
「你居然騙我!」
這麼重要的事兒,他居然敢騙她!知道她多怕嗎!
顧茴抬手撈起軟枕就往陸湛身上砸,陸湛只是雙喜她為他著急的樣子,哪裡知道顧茴竟然這樣怕,任由她手中枕一遍遍砸下來口中只道:「我錯了,夭夭,我錯了…」
卻聽到猶自拿枕頭胡亂砸著的顧茴突然住了手,望著陸湛,淚滾滾而下,好像一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
陸湛早已把顧茴整個人都抱入懷中,"天天,不哭…"一遍遍哄著。
神女因他成心,因他有淚。神女的淚,濕透了他的寢衣,燙得他心口又酸又疼。
鴻蒙因神女脫了混沌,有了歸處,來到了神女的身邊。顧茴抱緊陸湛,淚水都不再苦,這是她的長生長相隨。
這日兩人都起晚了,兩人不要外面侍女進來,陸湛幫顧茴穿衣,有模有樣,反而是顧茴在給人穿衣上實在是笨拙極了。
看得陸湛笑,"時間多著呢,天天不急,慢慢來。"他們總還要在這凡間滯留許久,這衣服啊,可以慢慢穿。
顧萆忍不住道:「同樣都是做神仙的,你怎學的比我還快。」她的衣服可比他的難穿多了。
陸湛笑而不語,大約是因為這件事上,他想了不知多少遍,在想像中一遍遍溫溫習,又不知多少遍。陸湛把下巴輕輕擱在顧茴肩膀上,低聲道:「天天,我也有家了。」
顧茴手中動作一頓,只覺心酸,努力安慰他:"你還記得輪迴中遇到的那株菩提嗎?"
已經知道了菩提老人領戰神之命入他輪迴的事兒,陸湛確實記起好多世輪迴中,都有那麼一株菩提,常常都是長在他的門口,給他一片樹蔭。可他記得最清的還是菩提小院中,颯颯菩提葉響,他的天天就坐在菩提樹幹上輕輕盪著腿。
顧茴慢慢道:"即使那時候,你身邊也有咱們巫山人的…雖然在你的輪迴中,菩提姥姥只能化作一棵樹,可她也在努力為你帶來陣風、遮遮太陽……」嘴裡這樣說著,可顧茴想到陸湛遭遇,心疼得胡言亂語,只想給他家,"陸湛,巫山人都是你的家人……你雖無父無母,可仔細想想,菩提姥姥是不是像你的娘親,雖然柔弱,可即使只是作為一棵樹,也想陪著你護著你……」
陸湛聽著她輕輕軟軟的哄慰,只覺受用,結果聽著聽著連娘親都出來了……陸湛園角一抽:"胡說什麼,娘親?」
顧茴拍了他一下:"怎的?你覺得菩提她老沒用,當不得你的娘親?我跟你說菩提姥姥可是世間第一棵菩提,最是明心見性,真正見過無涯時間,見過過去未來的人!」
"菩提姥姥,娘親?"說到這裡陸湛忍不住笑了,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那我是什麼?"
說著把身前人扯入懷中,很認真問她:「這樣的話,我是你的什麼?」
顧茴順著陸湛的話一想,遲疑地答了:"叔?"還是舅舅……
陸湛笑了,捏了捏顧茴鼻尖:"是夫君。"
從此,陸湛都是顧茴的夫君。
長生,長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