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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佛子更是成為所有聽過他講法的人心中的大師,儘管他才二十歲。可是,他卻可以讓人忘記他的年紀,忘記他過於俊秀的長相。年輕的佛子沉靜莊嚴,只是從人群走過,那些先還擠眉弄眼只想見一見佛子到底多俊的婦人,便已在信中升起敬重。早先還有大膽的人衝著佛子嬉鬧,可佛子並不說別的,只是拿那雙淺淡安靜的眼睛看下來,所有人便都安靜了,總覺得佛子看得就是自己。
無論前來聽法請教的是貴是賤,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佛子都是同樣的態度:安靜專注地看著你,聽你的疑問,然後用來人可以聽明白的話語把佛法的道理慢慢講來。即使是面對其他教派尖銳的挑戰乃至挑釁,佛子也依然是這樣的態度,不急不躁,不卑不亢,對方說他就認真聽,對方問,他就認真答,永遠如此。
讓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佛子,無論嚴寒酷暑,都願意來佛子法會,越來越信服佛子所宣揚之法。
這日佛子講法後回到自己的院落,日頭已經西沉,晚霞滿天。佛子在院門口抬頭看了好久,這樣燦爛美極的晚霞,佛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後來佛子常常想起這一天,想起這一日的晚霞,霞光滿天,原來昭示的是一場遇見。一場無比重要,無比燦爛的遇見。
佛子推開院門,隨著木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整個院落呈現。院中一棵兩人合抱的菩提樹,年歲比這個寺廟比這個王朝還久,沒有人知道這棵菩提樹到底是什麼時候何人栽種,如果說起來,也知道它自來就有,甚至有擅算的遊方道人信誓旦旦說它來自上古。
所有人都知道的是,這棵菩提一度好似快要枯死,直到佛子來到報國寺,它才再度煥發生機。好像,這株菩提之所以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待佛子。這也是坊間傳的紛紛揚揚熱鬧鬧的佳話,用以佐證佛子果然不凡。
菩提樹後,廂房窗邊對著一叢芭蕉幾竿翠竹,給夏日小院添了不少陰涼之意。
突然,佛子廂房內半支著的窗欞被人從裡面推開。
佛子抬頭,就見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翠色衣裳,連同頭上雙髻垂下的翠色絲絛,飄逸非常,在這個一絲風也沒有的夏日,她卻衣帶當風,輕輕飄動,不似此間人。
佛子靜靜看著,抬手施禮,不動如山,靜默不語。
誰知窗內女孩絲毫不覺自己不妥,一看到佛子立即揮手,很是熱情:"講完法了?你可回來了,我等了好久!
佛子依然安靜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波動。
「快進來呀!毒日頭雖然下去了,地上可都是熱氣,別給曬壞了!」顧茴心道,這世你也是凡人一個,她得愛惜著些。別劫難還沒來,她來了,反把人給曬壞了。
佛子這才開口,又是一禮:「施主。」
對面人立即道:「施主太見外了,叫我仙女吧。」
佛子一愣,淺淺眸子依然安靜如水,明明看到這樣古怪的一個人,卻同看到院中尋常的芭蕉翠竹一樣,淡聲道:「施主進錯了門,尋錯了人。」
誰知對面人燦然一笑:「仙女我要進的就是你的門,要尋的就是你這個人!」說著半個身子都快探出窗,「佛子,我此來,為助你渡劫,你的劫未過,我是不會離開的。」
女孩在窗內笑得快活,佛子在窗外菩提樹影下安然站著,院中菩提樹葉輕輕動,可芭蕉翠竹卻紋絲未動,燦爛的晚霞鋪滿半個院落。
窗外佛子看天,窗內女孩看佛子。
直到一個沙彌來給佛子送湯水,帶笑問佛子怎麼不進屋,說著幫佛子開了門,放了盛著湯水的食盒,行了禮,如往常一樣離開了小院。
直到這時,佛子看向窗內那個看著他笑得燦爛的女孩,才顫動了睫毛。
他聽到窗內人說:「驚不驚喜?我是只屬於你一個人的小仙女!」別人可看不到她!來到陸湛身為佛子的這一世,顧堃是很驚喜的,此間是凡世,可庭院內那棵菩提樹卻有靈力,還是他們巫山的靈力!這可著實把顧茴驚喜壞了,這裡怎會有棵他們巫山的菩提樹呢,顧茴繞著菩提轉了好幾圈,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解了,進了佛子廂房,等佛子來辦正事才是要緊。
他們巫山的一草一木,無論在旁人眼裡多麼古怪,在顧茴都只有安心的。
佛子進了廂房,旁邊人已經在案前盤膝坐下,打開了食盒,為他端出了綠豆湯。佛子只頓了頓,就全作看不見這個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從此佛子開啟了視若不見的模式,任憑顧茴做什麼,說什麼,他都只當沒有這個人。他如常看書譯佛經外出講法,到了晚間,吹熄蠟燭上榻安寢。
顧面差點都覺得自己施法施得太狠,是不是不光在其他人前隱身了,在佛子面前也隱身了吧…
這晚佛子再次看書譯經到三更,吹熄了蠟燭照常安寢。本盤腿坐在桌案旁啃果子的顧茴一愣,過分了!她果子都還沒啃完呢,這人就把燈吹了,只剩下她和果子一起傻在黑暗中。
好在有月光入窗,借著月光,顧茴看到旁邊榻上側身而躺的佛子,此時正靜靜看著她,或者,顧茴想也許佛子是穿過她賞月呢。她真的有些懷疑,佛子佛法深厚,把她直接看作了空。
黑暗中,顧茴的視線對上了佛子安靜如水的眼睛,她嘎喧又咬下了一口果子,佛子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