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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頭對此時還是個孩子的陸湛道:「放心吧,他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最後這幾個字一下子消了聲,身後哪裡還有那個孩子,他已經爬起來跑了!顧堃愣了愣,看著前方眼看就要入密林的小陸湛,再次感嘆道,跑得是真快。
可惜了,論跑,她最快!
她奮不顧鞋,踩了一腳泥來救他,他卻連聲謝都沒有轉頭撒丫子就給她跑了!
顧茴本還想從這兩人嘴裡問出點什麼,此時也顧不上了,先得把人追回來,留在自己身邊。眼看就要追上人的時候,顧茴直接縱身往前一撲,把這個看起來該是十四五歲的孩子撲倒在地,哪知對方張嘴就咬,還要找機會再跑。
疼得顧茴想要罵人,下手再也不客氣了,一下子狠狠把這個狼崽子一樣的孩子壓服住,這才看到自己按住對方臉的右手腕上一個牙印,已經隱隱冒血。
顧茴眼一抽,右手更是下死力地把這孩子往泥里按,把這孩子一半的臉差點就都按進雨後鬆軟泥土中。
「你跑什麼?還敢咬我?沒看到是我救的你!」大概是離開了壓力山大的修真界,離開了懸在頭頂的百年倒計時,也沒有了南方帝君這樣可怖存在籠罩頭頂,又剛剛見了父神,被父神親自送到這方小世界,顧堃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鬆弛下來,這些年壓在身上的一切好似都被去除。
這一放鬆自我約束,壞脾氣都上來了,居然敢咬她!不知道她做人從來都是你打我一下,我必還你兩下!
只要按住手下這個小傢伙,她就再不用擔心任何事。這種輕鬆感,讓顧茴覺得自己都有些嬌氣起來了,要不然她怎麼會覺得右手腕上疼得很呢。要不是鬆弛下來,就是右胳膊被人砍下來,也是顧不得疼的。
這麼一想,顧茴按著小狼崽子的手鬆了鬆勁兒,警告道:「現在我要放開你,不許跑!你要再跑
顧茴不過故作陰森,卻沒想到自己這一句話一出,她手下小狼崽子一樣的孩子突然全身打了個顫,抖得好似被嚇破了膽。
顧茴趕緊鬆了手,連連安撫。
就見對方爬起來,果然不敢再跑了,猶如木雞一樣呆好站著,只身子微微發顫。睜著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好像根本不敢看顧茴一樣,沒有著落。
顧茴都不知他到底是怕自己,還是他就是怕人。
要不是那雙格外熟悉的眼睛,顧茴真懷疑自己找錯了人。這能是陸湛?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挖空腦袋的安撫:"你不用怕我的,我可是救了你的小仙女。"說著半蹲在這孩子面前,讓她看清楚自己這張仙女一樣可親的臉。
「仔細看看我,哪個壞人長成仙女這樣?」
「是不是?」
見無論她說什麼,這孩子都是一言不發,顧茴不能不懷疑這一世的陸湛,「小聾子?」還是,「小啞巴?」總不能是又聾又啞吧。
對方還是木呆不出聲,只驚恐地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好似這個世界每一個人都可能傷害他一樣,縮著身體,惶惶然。
顧苜無法,也不敢再碰他。她剛剛發現,她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手,這人就跟觸了天雷一樣抖如篩子,眼睛裡都是驚惶。
默默等了一會兒,這孩子稍稍安定一些,顧茴才扯住他的袖子,把這個也不知到底是小聾子還是小啞巴的男孩子帶到一處河邊。
等到她用帕子把這個緊張到全身緊繃的孩子的臉擦出來以後,顧茴點了點頭,沒認錯人,就是陸湛。
這樣漂亮的一張臉,天上地下,都是獨一份的。同樣是十四歲,這個孩子跟十四歲的攝政王可是天差地別兩個人。原來一模一樣的臉,也會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顧茴邊胡亂擦著孩子身上泥,邊想就是他同十四歲的攝政王站在一起,也絕沒人會認錯。
從沒照顧人經驗的顧茴,胡亂擦了半天,擦得自己胳膊都有些酸了,看著眼前孩子,她停了手,沉默了。除了一張格外白淨的小臉,她把這孩子本就沾滿泥的衣服擦得越來越髒,簡單說,她讓這些泥均勻分布在孩子衣服上。她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依然沉默不安的孩子,只得抬手把孩子袍角的那塊泥也擦乾,訕訕道:「這個顏色也好看。」一件白袍,被她擦成了土色……跟換了身衣服一樣,還是漸染工藝的。
顧茴不再瞧她親手擦出的新衣服,洗乾淨手,這才仔細打量這孩子。孩子眼角嘴角處都有擦傷,眼角旁的口子還微微冒血,顧筐抬手直接從自己儲物空間中取出一塊膠布,往他眼角旁一貼,至於嘴角處傷口小一些也結了薄痂,就不用管了。
好在為了去凡人境準備了各種凡間使用的物資,除了入寒境背在身上的那些,剩下的依然都好好在儲物空間裡堆著。有這些東西,她就不信養不活眼前這麼個不大的孩子。
眼前孩子大約終於估量出這個人確實對他沒有惡意,不是要捉他回籠子的人,終於不再抖了,只是始終垂著頭,怯怯地。直到顧茴蹲在水邊,清理自己沾了泥土的衣裙,她身後的孩子才悄悄抬了頭,才敢窺看向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人。
她沒有惡意。
不覺得,孩子伸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眼角擦傷處的膠布。
第一次,這一世的陸湛感覺到了被人關心。他很是敏感,天生能識別人情緒真偽,能夠敏銳覺察到這關心中無所圖,無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