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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民,不為君,檀,絕不愚忠。」
作者有話說:
日六第一天成功√我太棒了貼貼自己(大言不慚.jpg
古言真的寫得很卡T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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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秉燭游(四) ◇
◎長夜◎
秉燭游(四)
宣帝臨死之前, 將遺詔交給了顧之言,顧之言得知真如宮的秘事,三緘其口,唯一做的, 便是冒死救下了景王孫。
景王一脈被宋昶屠戮殆盡, 保下景王孫估計也費了不少功夫。
怪不得周檀此前從不肯去見護著景王孫隱居的艾老闆, 直到那日出宮之後才鬆口和她一同拜會, 幾人都心知肚明,他一旦踏入了那間巷尾的棲風小院, 便是做出了決定。
「你打算……怎麼做?」
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周檀看著她的眼睛,苦笑道:「你似乎毫不驚詫。」
尋常士大夫, 一生忠君、守正,如何能開口說出這樣的忤逆之言。他下定決心和盤托出之時, 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平靜。
不料曲悠想了想,卻道:「我很贊同你的看法。」
「君不正,臣子死諫,是為節。你手持先帝遺詔, 卻仍然忍下了師門覆滅之禍, 確信為君者心中無生民之念,才興此想,難道,這不是士大夫氣節?」她認真地說, 「你說得對, 若一昧愚忠, 害天下與君王同葬, 才是不該——蘇先生和艾老闆在棲風小院等你多時,他們怕是很久之前便做出決定了吧,你已經比他們心軟許多了。」
周檀抱著懷中的女子,嗅到她發間有茉莉香片的味道,不知是不是這香氣實在馥郁芬芳,竟讓他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得卿如此,是我之幸。」
他低低說完了這句話,卻似乎有些不習慣的羞赧,迅速岔開了話題,回答起了她方才的疑問:「我如今要做什麼……旁的還不算急,宰輔在朝,老師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
「啊。」
曲悠回想起了方才周檀眼中冰冷的恨意,順著心中所想迅速理清了思路:「如果按照你我揣摩,是傅老救下了當年應該被趙殷和順德皇后滅口的無椽先生,無椽先生手中,有能稱為此事證據的手札。」
「當時,傅慶年還在吏部,救下無椽先生,也並非不可能——他向來精於欺上瞞下這一套,偽造屍體騙過趙殷和貴妃,不是什麼難事。」周檀冷道,「我猜測,無椽先生為了保命,可能只含糊告訴他其間有大秘密,卻並未和盤托出,直到他死後,傅慶年才知曉了一切。」
那時傅慶年已經從吏部升到了執政,與顧之言分庭抗禮,但是顧之言聲名實在太盛,若無意外,恐怕他一生都會被顧之言壓一頭。
「所以,就有了這些信件。」曲悠豁然開朗,「這麼說……陛下會得知此事,是傅慶年寫信請無椽先生之子入了汴都,他只消編個謊話,就可以讓公輸煅以為自己在為父親之死伸冤,之後再滅口便是了。」
「陛下就這樣知道了此事,自然是大受刺激,這時顧相又極力阻止燃燭樓修建,陛下便不免猜測他早有了不臣之心,不想讓他知道真相,是在圖謀什麼。燃燭案後,顧相辭官,傅慶年如願拜相,成了朝堂第一人。」
曲悠政治史研究不多,從前一直不算明白,不過是各朝各代都有的朝堂傾軋,黨爭,如何能毀滅一個朝代。
如今看來,真是令人萬分膽寒。
上位之路鋪遍了鮮血,清者自清不過是謊言,那些翻雲覆雨的手段,瞬息之間就可以令江山變天。
「我一直以為,是宮中哪處有前朝密辛,或是順德皇后身側老僕告知,陛下得知此事,全是意外。」燭火已經燃到了盡頭,周檀死死盯著那丁點光亮,眼神一寸一寸冷下去,「但如果,這一開始就是傅慶年的盤算,是他找到了無椽先生之子,讓陛下非要推倒真如宮查探,是他一手策劃了燃燭一案,不折損一兵一將地扳倒了老師,就連陛下,恐怕都不知道這其中還有他的手筆。」
他喉嚨里擠出了一些自嘲的笑聲:「彭越從鄀州將公輸煅帶入汴都,杜輝從前與傅慶年交好,留了這些信件保命……怪不得傅慶年無論如何也要保下彭越,他若取了那些證據面聖,你說陛下會不會想到傅慶年在燃燭一案中的作用呢?」
這樣的周檀有些陌生,從前曲悠甚至想像不出來周檀是如何雷厲風行地破了刑部的陳年舊案,讓梁鞍見到人便嚇成了那個樣子。
周檀即使是在最懷疑她、用晏無憑試探她時,都沒有過這樣的表情。
「老師來獄中救我出去時,還邀我去揚州小住,說要親眼看著我做到我拜入他門下時所立的誓言……言猶在此,如何會投河而去,傅慶年做到了這一步,還不甘心,非要他的性命。或許……他殺人滅口,也是為了讓我萬念俱灰,不能成他的後患。」
曲悠看著周檀抬起手,覆在了馬上就要熄滅的燭火上,那火苗被他的手掌徹底包裹,湮滅在一片黑暗之中。
「長夜漫漫,既然大家都身處黑暗之中……」
「不流血,勢必不能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