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駿馬鞍韉均有金飾,她多看了兩眼,又慎重了一些,等到她匆匆穿過長廊後,松風閣的門卻開了,宋世琰從閣中出來,見她在此,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曲悠立刻以扇掩面,謹慎地行了個禮:「殿下萬安。」
周檀跟著宋世琰出來,微微蹙眉,沒有說話,宋世琰笑了一聲,對她說了一句「不必多禮」,廊前一個侍衛連忙過來,為他披上了肅殺的深色披風。
他攥著手中的馬鞭,轉頭看了周檀一眼,周檀朝他一垂眸,宋世琰便說:「你心中有數便好。」
周檀道:「還要勞煩殿下。」
宋世琰「嗯」了一聲,審視目光從曲悠身上掠過,頗感興味,他抬手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抽出一聲清脆聲響,隨後頭也不回地沿著長廊走了。
他的目光總是看得她很不舒服。
周檀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跟上去相送,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見周檀小跑了回來,抬手脫了身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口中呵斥道:「胡鬧,夫人出來,怎地穿得如此單薄?」
河星連忙告罪,曲悠裹著身上的外袍,剛想開口問一句,園中卻適時傳來了盔甲侍衛跑步時金械撞擊的聲響。
宋世琰剛剛離開,便有一隊身著金甲的侍衛沉默地列隊跑了進來,為首的那個朝周檀行了個禮,十分恭敬。
「周大人,請。」
刑部的侍衛多著黑衣勁裝,典刑寺有立領披風,左右林衛持刀穿錦袍,眼前這群人的穿著,她卻從來沒有見過。
周檀朝那人禮貌地點了點頭,往前走了一步,立刻便有人上前來為他手腕上套了一隻鎖鏈,似是出於恭謹,那侍衛並未給他的另一隻手套鎖鏈,反而就此退到了一側。
曲悠立刻將身上的外袍裹回他的身上:「出什麼事了?」
周檀諱莫如深地往身後看了一眼,露出一個苦笑,他的笑容有些自嘲意味,卻並無驚慌,複雜而冰冷。
「早朝之後,你去找高姑娘,讓她為你引見執政,來見我一面。」周檀低聲囑咐,「替我問他一句話,就問,安危和忠君,哪個更重要。」
時間急迫,他似乎沒有辦法多說,話音剛落,二人便聽見那為首之人喚了一句「周大人」,曲悠從河星手中取過她提著的那盞燈遞給周檀,周檀一怔,伸手接過,一行人就此而去。
人走之後,曲悠坐在松風閣當中發了會兒呆。
她大概能猜到周檀想要做什麼——既然知道燃燭一案並非皇帝意外得知,而是有人刻意而為,目的就是逼死顧之言,他怎麼會咽下這口氣,就此善罷甘休。
況且罪魁禍首的傅慶年本非善類,之前的墜樓一案,已讓周檀失了最後的耐心。
想扳倒一朝宰輔,他會怎麼做?
曲悠腦中飛快地想著,先前二人從彭越府邸中找出那本記載了宮中秘事的手札,其實算是傅慶年一個大把柄。倘若將此物面呈德帝,德帝肯定能想到先前燃燭一案是由傅慶年一手策劃,從而對他生出些戒備之心。
可問題就出在誰去面呈上,若是彭越和杜輝這兩個從前的知情人面呈,還可託詞是求皇帝保命,若是旁人,德帝首先會考慮的事情就是,面呈之人既然送來此物,必然已經知道了真如宮的隱秘。
先前只是猜忌,他就可以下手屠戮顧門之下的士人學子——此為皇家最不可外傳的秘事,知情人自然越少越好。
故而,這手札只能作為傅慶年倒台之後添一把火的工具,不能直接拿出,否則必然引火燒身。
周檀順應傅慶年的圈套時,估計就想好了對策,他或許有一個極為危險、甚至會傷及自身的後招。
這後招太子應該是知曉的——上次周檀說與太子有共同的敵人,近日又與他來往密切,兩人聯手對付傅慶年,會簡單許多。
太子知情,還要趕在破曉時來府,瞧周檀方才的神色,應該發生了他們意料之外的一件事。
她得與周檀面見通一通氣。
想到這裡,曲悠倏地站了起來,河星和韻嬤嬤正在松風閣之外候著,見她出來,便焦急道:「夫人……」
「韻嬤嬤,夫君那個叫賀三的侍衛應該就在府門處,你讓德叔去尋他來,請他帶著府內家丁,將整個西園守住,幾日之內,無論是侍衛、女婢,還是貓貓狗狗,一隻蒼蠅,也不能放進去。」
西園便是松風閣所在之地,她說完了這些,思索著繼續道:「嬤嬤,這兩日務必嚴守門戶,大門、進出、採買,不必要的便先停一停。叮囑大家做好自己的事,外面有什麼傳言一概毋傳毋信,夫君不在府中,還要勞煩您盯著些,別叫亂了。」
韻嬤嬤道:「夫人放心,這是我分內之事,一定辦得妥帖。」
「好,」曲悠瞧了瞧日頭,往外走去,「河星,套了快馬,咱們往高家去,你叫車夫摘了車上府里的門牌,從後門出去,臨走之前和水月關好芳華軒,叮囑僕役,就說我病了,若有人上門,一概這麼打發。」
河星匆匆道:「是。」
高雲月似乎預料到她要來,甚至沒叫人通傳,曲悠到高府門前時,掀開帘子看了一眼,一個等候在門口的侍女立刻叫人將她放了進來。
高雲月見了曲悠,立刻拉了她的手,帶她急急向堂前去:「你來得倒快,父親說你要來尋我,叫我見到你立刻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