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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悠立刻改口:「小燕, 多謝你!」
周檀低笑了一聲,又抬手掩飾,對燕覆正色道:「那你之後不娶妻了嗎?」
「這有什麼著急的,」燕覆迅速紅臉,「在汴都時,也有好幾個老大人要把女兒許配給我,但聽說要跟著我來西境,又都改口了,只有一位姓高的姑娘異常執著……」
聽到這裡,曲悠來了興趣:「高姑娘?她還沒有嫁人嗎?」
燕覆道:「夫人認識她呀?啊……她著人截下我來,說有人想打聽,我以為是藉口,便沒有赴約,糟糕,她想打聽的恐怕就是夫人你了。」
「沒良心的丫頭,要打聽我,還不給我寫封信來,」曲悠嗔怪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如今怎麼樣了。」
「我依照大人囑託,往臨街的鋪子、宅子去轉了一圈,還與艾老闆喝了碗茶。」燕覆見房中並無奴婢,便壓低了聲音,說道,「小蘇大人如今在朝堂中炙手可熱,沒有得閒見我,不過艾老闆說,小殿下一切安好,如今他在外活動時,一位姓柏的醫官隨侍小殿下,請大人放心。」
周檀淡淡地應了一聲:「那就好。」
燕覆雖然爽朗直率、瞧著半分心機也無,但實際上卻是大智若愚,他在汴都收下眾人的所有禮物,是想讓皇帝和太子以為他是個專心作戰的兵痴,於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這樣他們才好放心。
但實際上,燕覆自小父母雙亡,乞兒和軍痞堆里討生活,聰明得很,也擅察言觀色,周檀說完這句之後,他便知曉對方不能與他分享皇帝密信——他也沒有看的興趣——便立刻拿了手中未吃完的、曲悠親手做的糕餅,告辭出門去了。
周檀拆了那封加蓋了火漆的密信,細細讀了,信中宋昶關懷了他的身體,又道十分掛念,洋洋灑灑寫了一堆,含糊提及自己最近不太康健,對他說他無論何時想回汴都都可以。
曲悠思索著,德帝的身體確實是從這一年開始衰敗,他倒也沒說假話。
周檀卻冷笑了一聲,抬手就將信在燭火之上燒了,冷冷地道:「人漸老時,就會惺惺作態,大概是知道老之將至,開始想為自己行善積德,不過……這也太晚了。」
他剛剛說完,便緩和了神色,將手中的信焚燒之後,摸了摸曲悠的發,略帶歉疚:「不過,為了不叫汴都中人瞧出小燕與我過從甚密,便沒敢叫他替你拜會一下雙親……」
「無妨,父母親和弟妹都會寫信給我,見字如面。」曲悠蹭了蹭他的手心,笑道,「向文今年有出息,春考頭次便中了,等我們回汴都時,他也會是你的臂膀。」
周檀滿含依戀情態地把頭貼在了她的肩膀上,每次對方做出這樣的動作時,她都難以招架,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愛意才好。
她聽見周檀在她耳邊黏黏糊糊地說:「好了,如今還剩一件事……」
曲悠奇道:「什麼事……」
周檀略帶哀怨地咬了她的耳垂一口:「去年七月,我們還沒來得及辦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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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有許多事等著處理,安撫傷員、遣返民眾、犒賞三軍,楚霖在鄀州多留了一段時日,與周檀一起籌備了犒賞將士的酒宴。
他先前在汴都見過周檀,但沒有深交,只聽過些傳聞,本對他十分不屑,但朝夕共事一段時間後,他發現這人雖然冷清寡言,卻是個實打實為民著想的臣子。
人也沒架子,西韶人打到鄀州城門的時候,燕覆在二十餘里外抵抗另一批敵軍,他和王舉遷親上城門,陪著將士們同吃同住、沒日沒夜地守了三天,期間一刻不得閒,自己受了傷還掛念著受傷兵士的診治。
重開城門之後,他歇息了幾個時辰,又去處理難民和糧食的問題,鄀州眾人看在眼裡,對他和知州何元愷的敬重更真心實意了幾分。如今二人在鄀州極得愛戴,楚霖剛剛來時,很是詫異了一番。
曲悠這段時日也忙得腳不沾地,她除了幫著城中的醫師診治受傷的士兵外,還同王怡然一起安撫城中的老弱孤殘,有些丈夫不幸陣亡的女子沒有生計,她便想了個辦法,在臨城街上開了一家酒樓,教眾人做了些古代不常見的吃食。
此舉甚是奏效,酒樓一時間生意頗佳。
有時候曲悠還在想,她不是理工科學生,沒有能翻天覆地的金手指,穿越來大胤之後最有用的技能居然是做飯。
楚霖離開鄀州之前,周檀為他擺了個小宴,二人對坐而談,楚霖嘆氣道:「小周大人,汴都那種地方,勾心鬥角,人心難測,若不長著顆七竅玲瓏心,萬萬活不下去……你不留在那種腌臢地方也好,在汴都時他們視你為豺狼猛獸,連我都不曾想到,你竟是這樣一個人。」
他伸手大力拍著周檀的肩膀:「鄀州城內人人贊你,我都瞧在眼裡,你有經天緯地之才,都能叫人潑了一身髒水,這朝堂啊……」
曲悠為二人又端來了一壺酒,坐下來陪著說了幾句話。
周檀聽了楚霖的話也沒什麼反應,只是苦笑:「楚老謬讚,說起來,我倒是真想同您聊聊。」
楚霖還沒有喝多,看了他身側的曲悠一眼,試探道:「我聽說,小周大人被貶到鄀州是因東宮黨爭……」
傅慶年一事,眾人只知周檀受了他的構陷,卻沒有想過周檀在其中的作用,只以為是太子抓住了他的大把柄,皇帝震怒才賜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