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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中說周檀「好財帛,好美色」,如今「好財帛」一樁有些苗頭,好美色完全沒看出來,難道是她生得不夠美嗎?
曲悠氣結,把匣子放在了桌面上,扭頭離開了房間。
周檀獨自一人坐在原處,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問她的名字。
不料過了不多久,曲悠卻回來了,手中端了兩碗蛋花湯,遞給他一碗,自己也端了一碗,坐在桌前看起了周檀匣子中的契書。
周檀端著那碗湯,嘗了一口,覺得與自己平時喝的有些不同,有些不可置信:「這是……你做的?」
「怕你餓死,」曲悠眼皮都沒抬,幽幽道,「你府中的廚子是誰的親戚罷,做飯個頂個的難吃,你既然把這些交給我,明日我就去找幾個新廚子來。」
蛋花打得極為嫩滑,一點腥味都沒有,溫度剛好,不冷不熱,周檀一向不貪口腹之慾,此刻卻覺得自己從未喝過比這更好喝的湯。
周檀把那碗湯喝得精光,終於想起來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他居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曲悠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很有耐心地回道:「我姓曲、名悠、字意憐,悠就是白雲一片去悠悠的悠,你叫我悠悠就行,我朋友都這麼叫。」
她說完又補了一句:「不過咱們好像沒有這麼熟。」
這稱呼未免太熟稔了。
周檀在舌尖過了一遍,沒說出口,只道:「我要休息了。」
曲悠打了個哈欠,抬頭才想起忘了告訴他:「新婚那一夜,我在你床下打的地鋪,此後幾日,韻嬤嬤便安排我去了芳華軒。周大人,明天見。」
周檀道:「明天也不必相見,我在松風閣中看文書,希望無人前來打擾。」
曲悠端著空碗轉頭就走了。
等到人離開許久以後,周檀才把目光移向了地面。
他攥緊褥子,面上閃過一絲無措,隨即又將所有的情緒收了起來,眸中微冷。
她……跟想像中的官門貴女,似乎完全不一樣。
*
第二日梁鞍沒敢親自上門,著人為周檀送來了一箱文書。
他在松風閣獨自看文書,還要靜養,曲悠晃悠了幾日,將河星叫到了在新霽堂前。
河星對她行了個禮,低聲匯報導:「夫人,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經查清楚了。」
曲悠為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在對面坐下,河星瑟縮著不敢坐,曲悠只好起身把她摁到了竹椅上:「你站在我面前我還得仰頭,不好,客氣什麼,坐下吧。」
「府內共有各色僕役三十人,管家只有德叔一人,內院都是韻嬤嬤管的,」河星低聲道,「其中管灑掃的有五人,廚房五人,各院丫頭六個……」
她一邊說著,曲悠一邊盤算。
周檀這府邸中的人也太少了,她這幾天得閒轉了轉,有很多院子甚至連人都沒有。
不過僕役數量雖然少,卻占了最必要的工作,灑掃、做飯、採買、服侍,加之韻嬤嬤管家有方,運行得井井有條。
曲悠順下來的感受是,周檀是個刪繁就簡的高手,只留了最少的僕役,卻能維持日常,若不是他突然遇刺,這府邸其實一直保持著生態平衡。
人少了爭端自然少,打理起來方便。
但是這樣難免有疏漏,府中的家丁人數不夠,前院沒有花草匠人,一片荒蕪,廚房做飯十分難吃,採買帳目不清不楚……
曲府雖然也要操持這些,不過眾人朝不保夕,關心的還是怎麼活命。
周府卻不一樣,偌大的前堂草木荒廢,既然在此生活,周檀又樂意讓她折騰,她索性喚來了韻嬤嬤,同她商量了添些僕役的事情。
韻嬤嬤為難道:「從前我也張羅過,不過我不是汴都人,跟這邊的人伢子不熟,找了幾次都未成事。」
「不要找人伢子,」曲悠從手邊的匣子裡取出了一疊銀錢,交給了韻嬤嬤,「嬤嬤今日先替我為大家發一次賞錢,問問,若有想出府的、去嫁人的,都放出去,新招人的話,先看看京郊水田的佃戶兒女,有沒有想要過來的,沒有的話,我去托我母親薦一些過來。」
韻嬤嬤拿著那疊銀錢不知所措:「這……夫人以何理由打賞?」
「我初次掌家,算是見面禮,」曲悠思索道,「咱們新招人過來,我會明白地寫個獎懲和升遷制度,以及輪班和值守。做好了就賞,做不好便罰錢,不攀親戚關係,也不用想方設法討好主子。」
「大家各司其職就好,我這麼想,主要是不希望有怨恨主家的僕役。招人進來時,我會托人將底細查清楚,嬤嬤也替我多看著些,品行不端的、尤其是嘴不嚴的,切不能招入府中來。從前含糊舊帳一筆勾銷,新規出來,人人皆有奔頭,還望能擰成一股勁兒,嬤嬤覺得如何?」
「甚好,」韻嬤嬤在心中暗贊了一句,道,「有我在這裡看著,出不了亂子,夫人放心。」
「那便好,」曲悠鬆了一口氣,幸虧有韻嬤嬤在此,讓她能偷個懶,「嬤嬤也不必尋年紀太小的來,您是周府的老人了,做事肯定比我老練些,往後府內的事務還要多拜託您。」
夫人年紀雖不大,卻是個十分有主意的人,而且體恤下仆、又沒架子,今後府內應該會更加好管。
韻嬤嬤連忙道:「夫人這是哪裡的話,說句僭越的,我們家那位死得早,我又沒有一子半女的,心裡早把大公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