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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你在我身邊,我總覺得不是真的,我遇刺之後,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呢?我真的很怕,怕你只是我在那個時候生出來的妄念和幻象,用以支撐自己活下去……或許有朝一日,你就會消失。」
他之前從來不曾說過這樣的話。
曲悠一時間心軟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他才好,只好抬手輕輕地撫摸他的後背,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在這裡,不會離開你的。」
周檀伸出手來,與她的手死死相扣,用力得連手背上的青筋都凸顯出來。
「這可是你說的。」
曲悠剛剛張嘴,腦海中就清晰地浮現出了那首悼亡詩。
可在當下,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顧忌太多,良宵苦短,世界上大概沒有旁的事比抓住面前這個人更重要。
「我說的,」她定了心思,低聲承諾,「我會一直陪著你,這輩子太短,還有下輩子,還有往後的一千年,生生世世,我都會在你身邊。」
周檀的聲音聽起來居然帶了一絲哭腔:「如今我們身在鄀州,若你厭惡那些勾心鬥角之事,我……我便與你同游可好?我們去瞧鳴沙灣和月牙泉,去訪你嚮往的名山大川,你想要自由,我會讓你知道,留在我身邊,也可以自由。」
仿佛是新婚時她說過的話,周檀記得這麼清楚,不知在心中回想過多少遍。
他終於微微鬆了手,目光濕潤地看著她,曲悠伸手捧住他的臉,認真道:「那日同登樊樓之時,你就問過我,我一生所求是什麼。」
「你比歷史的真相對我更重要,」她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懂,但她一定要說,「所以哪怕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也願意在此刻對你許諾。」
入鄀州之前,她曾經在大漠的風沙中模糊地思考過未來,直至如今才算徹底明了。
為了周檀,她可以生出勇氣與歷史和天命對抗,哪怕未來混沌不清,只要握住一雙手,就有相攜而行的決心。
這些時日以來,她身處此間,早就不能做歷史的局外人,更何況,她還親眼看見了西境流民的疾苦、汴都乞兒的心酸,親見了朝堂內翻湧的風雲變幻,和森冷無情的皇權。
周檀畢生所求的河清海晏,不過是使汴都無棄子、西境得安寧,上位者聽得進堂前諫語,如蕭越、顧之言一般的慘案永遠不會再重演。
若能做到,她的理想也不外如是。
「等到子謙順利登基,國難家仇都被肅清,我便辭官出遊,與你訪遍天下……從前我總覺得自己等不到這樣的一天,如今卻覺得只要有你在,無論是何情形,都能撐得下去。」周檀為她勾勒著理想中的未來,目光微微閃爍,「阿憐,你說我們等得到那樣的一天嗎?」
「當然。」
「我不知道該如何讓你明白,」周檀垂著眼睛,低喃道,「但我……像是愛著這江山一樣愛你,我曾經對老師許過諾,如今對你也是一樣,我會用盡全力守護你們,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他還沒有說完,曲悠就湊了過去,貼在了他的唇上。
觸感柔軟,帶著靜水香的味道。
周檀一時之間竟然僵住了。
他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眩暈感,從相觸的唇間傳到全身,溫暖濕滑,帶著芬芳的氣息。
「張嘴,」曲悠在他耳邊用氣聲道,似乎帶了一些無可奈何的嗔怪,「閉上眼睛。」
他依言照做,仍舊不知道該將身體置於何處,只是依著本能將面前之人攬進懷裡,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
若能骨血相融,那便再好不過了。
一吻終時,他偷偷睜開眼睛,看見對方面色緋紅,微微有些氣喘,卻朝他露出了一個甜蜜的笑容。
「你……」周檀感覺自己有點結巴,「你、你為何如此熟練?」
不如問古代男子怎會如此純情。
她雖沒有談過戀愛,但好歹見過影像,周檀卻是徹頭徹尾的一竅不通。
曲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被自己親得微紅的漂亮雙唇,有些無語:「是你太過生疏,還好意思說我?」
她說完就覺得羞惱,掩飾著從涼亭中起身,抬手扇了扇風:「哎呀,這初夏的天氣,怎地突然悶起來了……」
還沒有走幾步,紗質的衣帶便被周檀扯住,曲悠差點絆倒,被他順勢打橫抱了起來。
周檀帶著她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間——二人搬來鄀州之時還在分房而睡,當初讓韻嬤嬤很是迷惑了一番。
曲悠懶洋洋地躺在他的床上,感覺硬得硌人,下人已經為他們關好了房門,周檀一言未發,打水來仔細地為她擦拭去了面上的胭脂。
「你這倒是挺熟練的嘛,怎麼……」
她還沒有說完,周檀擦淨了她的臉,立刻傾身吻住了她。
在後園中時,不知是不是因為夜色緣故,他雙唇冰涼,此時卻被屋中晃動的燭火熏上了熱氣,燙得她一顫。
曲悠後知後覺地覺察到他應該不止喝了方才那一壺酒,今日他在相寧侯府用了晚飯才回來,保不准喝了更多。
「夫人既說生疏,還是勤加溫習的好。」
第二日晨光熹微之時,曲悠迷迷糊糊地從周檀硬得硌人的榻上醒過來,終於確定二人昨夜應該都醉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衣物尚在,周檀更是連外袍都沒脫,只有肩膀處被她扯了下來,報複式地還了個牙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