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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悠感覺脊背發冷,她閉上眼睛,幾乎一瞬間就想清楚了為何顧之言拼死也要保下周檀的性命,而周檀精細謀算一切,把自己貶到了西境。
這就是他們沒有做完的事。
也是《削花令》的得名緣由。
顧之言死前,唯一沒有解決的事情恐怕就是這件事,政策頒布本是為了救人,結果多年來,偏遠之地瞞天過海,讓他的法令變成了禁錮的法令。
沒有籍貫,當初的暫遷文書又失效,這些流民自然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被困在此地,過著不工不奴的生活。
就算他們逃出了邊境十一州,也會被當做「黑戶」抓到官府。
「你今日想出門,甚巧,花朝節內,商戶們想必也會出遊踏青,留下這群人來替他們看店。」
「為了救命頒布的法令,在邊地,居然被他們如此糟蹋。」曲悠感覺自己氣得手腕發抖,「流民難道是給官府做私奴不成?我隨便逛逛,便見不少,吳渀不可能不知曉,他定然從未管過,甚至與人勾結,將此事燒得更烈。」
她直到回到府中時還在生氣,周檀與她一起進門,剛到了正廳之前,黑衣便捧著滿滿一口袋米迎了過來,道:「大人,方才我送車夫出去時,撞見了門口一個瘦骨伶仃的孩子,他抱著這米稱賣不出去今日便沒有飯吃,我瞧著不對,做主買下了。」
曲悠伸手抓了一把,好奇道:「有何不對?」
周檀則直直看著他:「繼續說。」
黑衣將口袋卷了起來,露出了封口處斑駁墨跡,那墨跡幾乎看不清楚了,隱約能辨認是個什麼符號,帶著一串數字。
「這是軍糧。」黑衣道。
周檀的面色瞬間變了,曲悠看了他一眼,當機立斷:「黑衣,你帶著幾個府內家丁,順著門口朝街市去,瞧瞧攤販和糧店中還有沒有這樣的袋子,若還能得見,便多買些回來。」
黑衣也知此事嚴重性,立刻去了。
「好啊,好,」周檀不怒反笑,背著手走進正廳,河星將正廳的僕役遣了下去,關上了雕花的木門,「膽子真大……恰好,吳渀的夫人生辰,為我們送來了拜帖,三日之後,咱們就去給他送一份大禮。」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食言了沒能多寫點緊急寫論文去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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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百丈冰(四) ◇
◎赴宴◎
百丈冰(四)
吳渀負手走在廊下, 何元愷跟在他的身側,他朝園中看了一眼,忽地想起,便問道:「那個汴都來的周檀, 還有他的夫人, 今日可來赴宴了?」
何元愷道:「帖子送過去了, 不知道會不會來。」
吳渀「哼」了一聲, 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狠角色,竟然說不來交接便真不來交接, 白白地歇了這些日子,天天陪他夫人閒逛遊玩,他是來鄀州散心的不成?」
何元愷垂著眼睛,恭維道:「這些京官哪裡懂得邊疆事宜, 來了還是得聽大人的,等他真去交接時, 大人再恐嚇一番,恐怕他就嚇得直接丟手、再不想管了。」
「說得是,」吳渀頗為愉快,「不過你還是要盯著他些, 都說京官——尤其是文臣, 心思最是彎彎繞繞,萬一他如今所為還是在藏拙呢?」
「他在鄀州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在觀察大人,又能翻出什麼風浪?」何元愷不屑道, 「大人與王將軍是通家之好, 在此地有兵有權, 就算他真如傳聞, 在汴都時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如今能做什麼?哪怕咱們……」
他比了一個手起刀落的手勢,笑言:「也沒人能救啊。」
「今日他若是來了,咱們最後試他一次,」吳渀道,他臉頰一側生了一顆大痦子,時不時就下意識伸手去摸,「不管他是真怕了還是刻意裝成如此,只要聰明一些,咱們鄀州還是能容得下他的性命的。」
兩人交談著走到了長廊的盡頭,有個士兵過來福了一福,道:「老爺,那位周大人帶著家眷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何元愷躬身退到一側,笑著伸手,以戲腔拐彎唱道,「大人~請。」
「油腔滑調。」吳渀笑罵了一句。
這邊周檀和曲悠下了馬車,攜手往府內去,曲悠帶了河星一人,周檀則只帶了黑衣,吳渀門口查驗請帖的是兩個兵士,見黑衣面上帶著面具,便遲疑地攔下:「這位大人,煩請脫了面具再進府。」
黑衣冷道:「這面具已經焊死在我臉上,非死不得脫了。」
周檀咳嗽了一聲,好脾氣地解釋道:「我這下屬多年前走水時一心救我,毀了容貌,從那之後便帶著面具,從不解下,也是怕嚇到旁人。」
那兩個士兵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些猶豫,但黑衣嗓音嘶啞難聽,確實很像火中毀了嗓子,糾結半晌後,還是抬手放他們進去了。
曲悠眼見著其中一個兵士離開門口匆匆進屋,似乎是去報信,便拽著周檀的手往下拉了拉:「吳渀調官兵來府中守衛,是否過於警覺了些,他這是做賊心虛?」
「鄀州城內想殺了這狗官的人必定不少,」周檀看著前面,漫不經心地回答,「老師年初收到信件時,便有意騰出手,調個人來鄀州解決了他。當時……尋的是我同窗,調令都下來了,只不過彭越和傅慶年在朝,壓了吏部的文書,過了沒多久,又是燃燭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