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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整個白家被一位少年將軍救了下來。
時局太亂, 韻嬤嬤並不知道那將軍姓甚名誰, 只知他是整個白家的恩人,白湫對此人芳心暗許,時局一平定,便追著那人離開了金陵。
三年以後,她才回來。
彼時韻嬤嬤已經許久不見白湫,歡喜地上前攙扶,卻見對方形容憔悴、面色蒼白,她抬起頭來,緩緩地說了一句:「阿韻,他不要我了。」
白湫的父親在祠堂內大發雷霆,甚至想衝去找人討個公道,白湫跪在祠堂里什麼都沒說,第二日天一亮,她便收拾行裝,離開了家。
白家族訓森嚴,將她從族譜上除名,從此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韻嬤嬤聽說,是七房的庶姑娘幫白湫逃出去的,她似要尋人,遠迢迢地去了臨安。
又過了幾年,主君突然將她和幾個做慣了的丫鬟送去了臨安。
韻嬤嬤終於又見到了主子,她似乎在臨安過得不錯,雖與從前相比多了些脈脈輕愁,但她嫁的那位姓周的夫君對她極好,兩人經常於晨起時在庭院當中對劍,還生了兩個孩子。
曲悠聽到這裡,托著腮恍然大悟:「啊,怪不得夫君會些功夫。」
「大公子的劍是姑娘親自教的,二公子是主君教的,」韻嬤嬤嘆道,「姑娘少時就愛騎射,當年追著那將軍去邊關……應又學了不少,大公子聰慧,少時武藝也不遜色於二公子。只可惜……十四五歲時,大公子生了場病,從那之後再也不能習武了。」
曲悠垂下眼睛,嘆道:「聽您說來,婆母和公公也算相敬如賓,那後來……」
「後來……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韻嬤嬤連連嘆氣,「我只記得前一夜,姑娘似乎與主君爭吵了一番,我帶著大公子和二公子去小廚房時,隱約聽見了些聲響,隨後、隨後二人騎馬出府,一夜未歸,第二日晨起,府衙便叫我們去領屍體,說是……二人在城郊遭遇了賊匪,為護百姓不幸身亡了。」
曲悠的眉深深地蹙了起來。
韻嬤嬤知道得太少,說得也簡略,其中有許多不詳不盡之處,譬如當年那將軍究竟是誰,譬如臨安這樣百年康順之地怎麼會無端出現賊匪,周檀父母死得不明不白,他和周楊當時可有查過嗎?
不過韻嬤嬤翻來覆去只能說出這些,她也再問不出什麼來。天色已晚,她昏昏沉沉地歇息,一夜無夢,直至第二日晨起出門之時,她才瞧見德叔匆匆來尋,說後門有一位姓艾的先生來了。
曲悠連忙關了府門,將人請進新霽堂,艾笛聲帶了一個侍從同來,她本想吩咐這侍從下去,但那侍從一抬臉,她卻驚訝地發現那竟然是白沙汀!
白沙汀和艾笛聲認識?他們怎麼會一起上門?
曲悠滿腹疑惑來不及問,艾笛聲便往外一瞥,抓著桌上茶壺匆匆喝光,喘勻了氣道:「弟妹勿要著急,聽我說,今日任氏的公子被放出了簪金館,有人給我遞消息,說霄白在館中受刑了。」
「什麼?」曲悠豁然站了起來,她在艾笛聲面前走了兩步,勉力平靜,「他身子不好,怕是受不了多重的刑,怎麼前幾日都沒事,今日卻突然……」
「此事在霄白的計劃之內,弟妹不必著急,」艾笛聲道,「今日我來,是與弟妹共同商議對策。」
「請艾老闆稍等。」
曲悠瞥了白沙汀一眼,看見艾笛聲的眼色之後才放心,她匆匆出了新霽堂,往松風閣走去。
兩人在堂內等了一會兒,新霽堂鮮少關閉門窗,此刻因著謹慎,韻嬤嬤帶侍女來將新霽堂前後十二扇花窗一一放了下來,前後門也關好,此時陽光尚不旺盛,日色昏昏,幾近暮時。
曲悠回來的時候,手中抱了周檀叮囑她取的那個檀香木盒子。
這盒子放在博古架最底端,沒有上鎖,十分沉重,她將盒子往三人身前的小案一放:「艾老闆,這是夫君要我交給你的。」
「其實,這樣東西不是要交給我的。」艾笛聲的手從盒子上摩挲了一下,抬頭看向她,「是要交給你的。」
「你就趕緊告訴她吧,別再打啞謎了。」白沙汀在他身後說了一句,繞過來伸手搭在了那盒子上,艾笛聲抓住他的手腕,他才沒有直接打開,「成成成,你慢慢說。」
艾笛聲面上完全沒有了素日了嬉笑和玩鬧,反而帶著一種不常見的凝重:「弟妹,你可知曉,自從先帝平了金陵禍患,朝內四海康順,除了與西韶打過仗,再無旁的動亂之事。今上即位,不如先帝勤勉,可早年間也有一位英雄人物,替陛下撐著西境局面,使西韶連年歲貢,至五年前方休。」
「自然知道。」曲悠定了定神,回憶了一番史書內容,「我朝與西韶關係不定,常有你來我往的試探,早年間有蕭越將軍,如今有楚霖上將軍,這都是天下名將。」
胤史有專門的戰爭志,上首記載的四五位名將都集中出現在宣、德和其後的明帝三朝,西韶與大胤爭鬥良多,最嚴重的,便是當朝太子篡政時,險些打到了汴都門下,不過明帝對邊疆手腕頗嚴,從重景年間開始,西韶便開始銷聲匿跡,最後自顧不暇,被其他部落滅亡了。
只是不知道,艾笛聲在此時提起這些不相干的事情是為何?
「那弟妹可知,美人遲暮,英雄白頭,之後的下場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