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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以我從刑部出來,立刻來了北街,」曲悠苦笑了一聲,「我去高府赴宴時遇見劉母,雲月說她素日為人拘謹小心,見了我之後,卻在大庭廣眾下不管不顧、聲淚俱下,雲月著人將她帶到內室,才不致在宴上鬧開,這與她傳聞中的拘謹截然不同。」
「況她和蓁兒都在反覆強調憐兮從前慘狀,我實在不明白,愛女如命、不惜聲名的母親,真的會在人死之前勸其忍耐,人死之後徹底拋棄她所看中的夫君『官聲』嗎?」
艾笛聲面色凝重:「你疑心劉母此舉是故意的?」
「我當時便生疑竇,可又覺得,女兒慘死,其狀也可理解。」曲悠搖了搖頭,嘆道,「她的舉動與蓁兒的證詞皆有漏洞,才讓我非要來查探不可,果不其然,方才那王媽媽所言你們都聽到了。劉母出身鄉野,重男輕女心思極重,憐兮從前在府內就不受寵,事事都要為弟弟讓步。」
王媽媽跟芷菱和曲悠順口說了一大堆閒話,卻透漏了不少消息,劉母慣常偏心,對劉憐兮的弟弟覬覦厚望,對她則冷漠,劉憐兮長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才養成了一副高雲月初見就覺得「話少溫柔」、甚至懦弱的性子。
也只有劉母看重錢財,才能理解劉憐兮為何非要嫁入杜府、且不得脫身,她怕是從未對娘家有過期望,終於忍不住說出夫君惡行之時,也只能得母親一句「忍耐」。
「周夫人的意思是說,恐怕整樁案子,都是陷阱?」艾笛聲徹底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杜高峻殺妻,京都府審案,傅大相公有意包庇,程序嚴明,若無人伸冤,本不該有疑。可有人指使劉母將此事鬧大,點明要霄白接手,又準備了一個不可盡信的婢女……」
「方才王媽媽說,府內接二連三出事,大小姐死後,主君為官不順,大公子還鬧了事,搞得劉母焦頭爛額籌錢去救——怕是有人設計如此,逼迫她到刑部求見周檀的。」曲悠苦笑道,「他們恐怕覺得,周檀和我為了芳心閣眾女遭遇義憤填膺,在劉母和蓁兒處印證了她婚姻悽慘、為夫所殺,就會被那份供狀氣昏頭腦,同樣要替她討個說法。艾老闆細想,若周檀真將供狀呈上去,將會如何?」
「蓁兒倘若在三司會審或殿前改口,那怕是有大麻煩。」艾笛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思索道,「霄白在刑部破積年舊案,本就有酷吏罵名,她若改口,更落實了嚴刑逼供的行徑——更重要的是,杜輝父子為宰輔所用,陛下是否會覺得他為了剷除異己不擇手段?」
「從京都府審判之前,到周檀接手本案開始調查,足足相隔了數日之久。」曲悠絞著手中衣擺,隱有怒氣卻無處發泄,只得閉上眼睛深深呼氣,「夫君既然能以無憑拔掉傅大相公的喉舌,對方自然也可以請君入甕。」
「如今這案子他沾了手,想全身而退,恐怕就難了。」
艾笛聲沉聲道:「我即刻派人去盯死劉母和那個身在刑部的婢女,你所查證,霄白是否知曉?」
「他怕是早就猜到了。」
曲悠伸手摸到了她隨身帶著的、周檀遞給她的那枚鑰匙,回想起周檀出刑部時的言語,心亂如麻,猶豫再三,她也沒有將鑰匙一事告知艾笛聲。
周檀既然叮囑她「全無此事」,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這枚鑰匙,應是傅慶年縝密布局下的唯一變數,瞧著杜高峻和傅慶年的舉動,想必不知道劉憐兮手中有這枚鑰匙。
劉憐兮嫁入杜家已有一年,應該心知肚明,尋常貪腐、妄為、乃至人命都成不了杜家父子的把柄,只要傅慶年穩坐朝中,還會有無數個肆無忌憚的彭越和杜輝。
周檀或許知道什麼,但傅慶年喚得太急,二人未來得及多說幾句。
不知他打算如何破局?
曲悠在後台和芷菱更了衣,打算先行回府,馬車檐角掛著的鈴鐺叮鈴叮鈴地響著。她忽而想起胤史記載,在周檀死去的一百年後,大胤毀於黨爭,西韶人兵至汴都,烽煙覆滿了半個中原。
人生一世勾心鬥角,她作為局外人看著自然是浮雲一片,可身在其中,又該作何感想?
曲悠想到這裡,忽而撩開了車簾,車夫在外恭敬詢問:「夫人?」
曲悠道:「轉道去傅大相公的坊前,接夫君回來罷。」
作者有話說:
悠:你們不要再打了辣,反正最後都會一起完蛋的(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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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花落去(十) ◇
◎坦誠◎
花落去(十)
傅慶年的府邸位於汴都離皇城最近的顯明坊, 顯明坊中非富即貴,傅氏是簪纓世家,府邸橫跨道路兩側,離坊門也不遠, 曲悠在馬車之內打了個盹兒, 良久才等到周檀撩簾進來。
「你不該來。」他說。
曲悠頓時清醒了幾分, 立刻道:「我去查了劉府, 那供狀確實有問題,此案若是傅慶年為你設的圈套, 你該如何行事?」
周檀仍是蹙眉看她,低聲道:「傅貴妃將你指婚給我,是期你看我不起,給我添堵。墜樓案時你帶頭上告, 恐怕已經引起了他們注意,此時若還同我一條心……」